“那我們談戀愛吧。”
“NO。”她說。
頭髮剪完之後,我默默地站起來,把報紙捲起來扔到垃圾桶裡。她拿了一把掃帚,在陽臺上刷刷地掃了幾下,剩下的碎頭髮都被掃到樓下去了。我跑到廁所裡去照鏡子,還真不賴,比理髮店裡剪得好看,理髮店裡總是把我的髮型剪成平頂四方型,好像我腦袋上套著個盒子,她是按照我的顱骨形狀剪出來的,圓圓的,只有一點發根。這種髮型很帥氣,又像流氓,又像藝術家。儘管我被她拒絕了,但是為了這個髮型也值得高興高興。於小齊說:“哎呀,你們學校禁止剃這種頭吧?”我說無所謂,反正我就要去實習了,他們管不了我。這又要說起我們班主任,他不許男生留長頭髮,不許剃光頭,也不許分頭和背頭,長髮和光頭是流氓,分頭是色狼,背頭是國家領導人,所以都要被禁止。日他大姐。
我走到廚房,在水龍頭下面沖洗腦袋,衝了很久,忽然有一種被涼水催眠的感覺,最好就這麼一直衝洗下去。
我回到房間裡,她已經盤腿坐在床上。我說:“謝謝,剪得好看。”
於小齊說:“不是不喜歡你,你挺好的。”
我說:“沒關係,我腦袋不開竅,就算不喜歡也沒什麼。”
她讓我坐下。外面的雨下得白茫茫的一片,間或有閃電和雷聲。她坐在床上,那地方有點黑,看不太清她的臉,但她的聲音非常清晰。我們沉默了很久,於小齊說:“我以前談過的男朋友,是你們化工技校的。”
我問:“誰啊?我認得嗎?”
“比你高一屆。”
“那一屆全是流氓,沒幾個好東西。前年我們跟他們打過一架。”我摸著自己的腦袋,說,“你那個男朋友我肯定認識的。” 電子書 分享網站
在她身邊(5)
於小齊不說話。
我問:“他叫什麼名字?”
“我不會告訴你的。”
“那你跟我說這個事幹嗎?”我說,“你是不是還喜歡著這個人啊?”
“不,我就隨口說說,你別再問了。”於小齊從床上跳下來,說:“你想喝蓮子羹嗎?我給你盛一碗。”
“蓮子羹。”
“我媽一到夏天就給我煮蓮子羹,說是吃了不容易生青春痘。”
我定定地看著她離開的身影,嘹亮的雨聲幾乎要蓋過她說話的聲音。蓮子羹這三個字死死地抵住我的思路,讓我的腦子一下子堵塞了。忽然有一根小頭髮落在我眼睛裡,我從椅子上站起來,彎下腰揉眼睛。
有一天她對我說:“你看過《梵高書信》嗎?”我說沒有,我就看過革命烈士書信集,那幫人超級剽悍。於小齊說:“兩碼事嘛。”說著遞給我一本書,我一看,書名叫《親愛的提奧》。我問她,提奧是何許人也,她說提奧是梵高的弟弟,梵高的信寄給提奧,寫了很多,就編成了書。我很失望地說:“我還以為提奧是個女人呢,幹嗎是‘親愛的’?”於小齊說:“親愛的人是不分男女的。”
後來她站了起來,說:“路小路,你挺瘦的。”
我說:“對啊。”
“給我做一次人體模特吧。”
“什麼?”
“人體模特,你不是說我沒畫過裸體嗎?”她咬著鉛筆說,“畫卡通,很重要的一關就是畫人體,我對人體姿態不熟悉……”
“現在就畫?”
“來吧。”
我慌手慌腳從椅子上站起來,伸手去解褲帶,說:“全脫光嗎?”於小齊用力擺手:“脫上衣就夠了,誰讓你脫褲子了!”我說:“上半身你又不是沒看見過。”於小齊說:“少貧嘴吧你,脫了,站到視窗去。”
我很沮喪,還以為能脫個全裸,誰知只有半裸,跟乘涼沒什麼區別。當然,我這也就是說說而已,真要讓我脫個精光,我還不幹呢。我經常夢見自己光著屁股在大街上跑,周圍都是女孩兒,指著我狂笑。這種裸體的尷尬我早就在夢裡體會過了,那絕對是個噩夢。
我把襯衫脫了,按照她的吩咐站到視窗,擺了個健美的造型,她立刻笑倒了,說:“不是這樣的。”然後走過來,把我身體的角度調整了一下,雙臂擺到一個比較放鬆的位置,脖子扭過去,再扭過去,她說這樣可以表現出頸部肌肉的線條,我說我知道的,那個沒穿褲子的大衛雕像就是這麼扭著脖子瞪著眼睛,手裡還拿著石頭,好像要跟身邊的人打架。於小齊笑得前仰後合,說:“你還知道大衛啊。”顯然對我的智商很輕視。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