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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於市中心區的謝爾比縣司法中心,是一座12層的現代建築。這是一個無所不包的司法大樓,裡面有許許多多個法庭和供行政官員及辦事人員使用的辦公室。地區檢察官和縣司法行政長官也在這兒辦公。大樓裡甚至還有一個監獄。
刑庭有10個分庭,10位法官在各自的庭上審理各自的案件。大樓中間的幾層,塞滿了律師、警察、被告和他們的家屬。對於一個剛剛出道的律師,這不啻是一個險惡的叢林,但戴克在此卻是熟門熟路。他已經打了幾個電話。
他指著4分庭的門對我說,1小時後咱們在那裡碰頭。我走進那雙扇門,在後排的一個位置上落了座。地上鋪著地板,室內的裝飾現代化得令人抑鬱。前排坐滿了律師,數目與螞蟻差不多。右側是個候審室,十幾個身穿橘黃色囚服的被捕者,正在裡面等候法官初次提審。一位公訴人拿著一摞案卷,從他們中間匆匆穿過,走向他手頭案子中的被告。
在前面第二排我看見了克利夫·賴考。他和他的律師擠坐在一起,正在看著一份文書。他的妻子沒有在庭上露面。
法官從後面走了出來,眾人隨之起立。幾件官司迅速處理完畢。保釋金有的獲准降低,有的則提也未提。就下次開庭的日期,雙方取得了一致。律師們在一起交頭接耳磋商幾分鐘,然後朝法官大人點頭表示同意,或者與他一陣耳語。
傳喚克利夫的聲音剛落,他便搖搖擺擺走向面對法官的被告席。他的律師手捧案卷坐在他的身邊。公訴人對法庭宣佈道,由於缺少證據,對克利夫·賴考的指控已被撤回。
“受害人何在?”法官打斷他的話問道。
“她決定不出庭。”公訴人答。
“是何原因?”法官問。
因為她坐在輪椅裡,我直想大聲這樣喊。
公訴人聳聳肩,彷彿是說:她不知道,而且她也並不太想知道。克利夫的律師也聳了聳肩,彷彿是說:那位年輕的女士居然不來展覽展覽傷疤,他覺得非常奇怪。
“這已經是第二次了,”法官瞪著克利夫說。“你為何不與她離婚,難道你想揍死她?”
“我們正在想法子補救呢,大人。”克利夫裝出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非常熟練地說。
“那就快一點!下次再接到這樣的指控,我可饒不了你。明白嗎?”
“我明白了,大人。”克利夫說,似乎因為再次打擾法官,而感到萬分抱歉。有關的文書交到了庭上,法官搖著頭在上面簽了字,對克利夫的指控便宣告撤消。
受害人又一次沒有出庭陳述。她呆在家中,腳踝斷裂,但這不是她沒有出庭的根本原因。她沒有露面,是因為她不願再次遭受毒打。她撤回了指控,我不知道她將為此付出何等高昂的代價。
克利夫和律師拉了拉手,大搖大擺地沿著中間的過道,從我旁邊走過,跨出了法庭。他可以任著自己的性子為所欲為,而決不會受到任何懲罰,因為她孤立無援。
這個像在裝配線上進行流水作業一樣的司法系統,有一條令人沮喪的邏輯。在離這個法庭不遠的地方,此刻坐著一批身穿橘黃色連衫褲手上帶著銬子的強姦犯、殺人犯和毒品販子。連把這些惡棍一個一個地篩一遍,讓他們得到應得的懲罰,法庭都沒有充足的時間,哪裡還能指望它關心一個遭受丈夫折磨的婦女的合法權利?
我上週參加資格考試時,戴克打了幾個電話,摸清了賴考夫婦新居的地址和電話號碼。他們不久前搬進了孟菲斯東南部的一家大公寓。一居室,400美元一個月,克利夫在一家貨運公司工作。這家公司離我們事務所不遠,是一個不僱用工會會員的貨運終點站。戴克估計克利夫計時工資大概是7美元。他請的律師也是大路貨,是這個城市成百萬芸芸眾生裡普通的一員。
我已經和戴克談過凱莉的事。他說他認為讓他了解實情十分重要。因為,假如有一天克利夫用短槍讓我的腦袋開花,他,戴克,就可以出面說明真情實況。
戴克還勸我忘了她。她算得了什麼?一個麻煩的包袱而已。
我的寫字檯上放著一張字條,叫我立刻去見布魯索。他獨自一人坐在那張尺寸過大的公事桌後面,正在接電話。接的是右邊的那一部,他左邊還放著另一部。他另外還有3部手提電話。一部在車上,一部放在公事包裡,還有就是給我用的那部大哥大,他這樣就可以隨時找到我。
他示意我坐下。彷彿是在和一個瘋子通話,他不停地轉動著那兩隻發紅的黑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