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衝出門口,和上次一樣寬慰地看到他站在那裡,一個大大的笑容下意識地浮現在我臉上。作為回應,他微笑起來,然後開始新一輪狂熱的互動訊問。
不過,他現在的問題變得不一樣了,不再那麼容易回答了。他想知道我想念著家裡的什麼事物,堅持要我描述出任何他不熟悉的部分。我們坐在查理的房子前,坐了好幾個小時,直到天黑下來,驟然氾濫的雨水筆直地落在我們周圍。
我試圖描述出一些根本沒法形容的食物,像是木餾油的香味——發苦的,有點像樹脂,但還是很親切——七月裡尖銳淒厲的蟬鳴,柔軟如鴻毛的無葉樹(仙人掌),廣闊無垠的天空,那種發白的藍色從一側的地平線一直延伸到另一側的地平線,極少被覆滿了紫色火山岩的低矮的山丘阻斷。最難解釋的事情是為什麼我會覺得它們如此美麗——定義一種並非基於稀稀落落的,多刺的,經常看上去半死不活的植被的美麗,一種與大地裸路的形狀,與崎嶇的山谷間淺淺的有如碗狀的山谷,與他們在太陽底下綿延的方式毫無關係的美麗。當我努力向他解釋時,我發現自己常常得用上手勢。
他安靜的,尖銳的提問讓我自由自在地說著話,在暴風雨中微弱的光線裡,完全忘記了要為自己壟斷了所有的對話而窘迫不安。最終,當我描述完我在家裡的那個亂糟糟的房間以後,他停了下來,沒有再提出下一個問題。
“你問完了?”我如釋重負地問道。
“差遠了——但你爸爸很快就要到家了。”
“查理!”我忽然意識到他的存在,然後嘆了口氣。我看著車外陰雨綿綿的天空,但它沒有洩露任何資訊。“現在多晚了?”我一邊大聲問道,一邊瞥了一眼時鐘。我震驚地看到已經是這個時候了——查理現在已經在開車回家的路上了。
“現在正是暮色時分。”(It’s twilight。。。)愛德華喃喃低語著,看著西邊的地平線,那裡被雲層覆蓋著,晦明不定。他的聲音顯得心事重重,彷彿他的思緒正在千里之外。我看著他,他向擋風玻璃外看去,卻根本不在看任何東西。
我一直注視著他,直到他的目光忽然轉回來,對上了我的眼睛。
“對我們來說,這是一天之中最安全的時候。”他說道,回答了我眼中未說出口的疑問。“最容易的時刻。但從某種意義上說,也是最傷感的……又一天的結束,夜晚再度降臨。黑暗如此容易預測,你不這樣認為嗎?”他想望地微笑著。
“我喜歡夜晚。沒有黑暗,我們就永遠看不到星辰了。”我皺起眉。“不過在這裡很難看到星星。”
他大笑著,氣氛驟然輕鬆起來。
“查理還有幾分鐘就要到這兒了。那麼,除非你想告訴他週六你會和我一起……”他挑起一側眉頭。
“謝謝,但不必了,謝謝。”我把書收起來,意識到自己因為坐得太久已經有些僵直了。“那麼,明天輪到我了?”
“當然不是。”他臉上寫滿了惱人的憤憤不平。“我告訴過你我還沒問完,不是嗎?”
“還有什麼?”
“明天你就知道了。”他伸出手要替我開門,而他的突然接近讓我的心陷入了瘋狂的悸動。
“這可不太好。”他喃喃自語道。
“那是什麼?”我驚訝地看到,他的下巴繃緊了,眼裡寫滿了困擾。
他只看了我短短的一秒鐘。“另一個複雜的情形。”他悶悶不樂地說道。
他動作迅速地把門推開,然後移開身子,幾乎是退縮著,飛快地遠離我。
汽車前燈的光穿透過雨幕吸引了我的注意,一輛黑色的車子向著我們開過來,只有幾英尺遠了。
“查理就要來了。”他警告道,透過傾盆大雨注視著那輛車。
我立刻跳下車,無暇顧及自己的混亂和好奇。雨水掠過我的夾克,聲音愈發響亮了。
我試圖認出坐在那輛車的前座裡的人,但天太黑了。我看見愛德華被那輛新來的車的前燈怒視著,全身都被照亮了。他依然注視著前方,他的目光緊鎖在我看不見的某物或某人上。他的神情非常古怪,混合著挫敗與挑釁。
然後他發動了引擎,輪胎蹭著潮溼的公路發出尖銳的聲音。幾秒種後那輛沃爾沃就看不見了。
“嘿,貝拉。”一個熟悉的,沙啞的聲音從那輛黑色的小車裡的駕駛座上傳出來。
“雅克布?”我問道,眯著眼透過雨幕看去。就在這時,查理的巡邏車開過了拐角,他的車燈照亮了我面前那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