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神情就是女兒久別慈父,重逢之際的喜悅,多少親情的思念,洋溢在她們的俏臉之上,再也不可能是假裝。
我和她們這一組身份獨特的美女,多有接觸,只覺得她們又美麗又能幹,又機伶又聰明,可是總覺得她們有點不類真人──被訓練得成了“機器”或“工具”。
可是此際,看到她們竟然流露出這樣真摯的感情來,我也不禁大是感動。
鐵旦伸手,在她們的頭上輕撫著,聲音也有點發啞︰“起來!起來!”
兩人跪著,向前移動了一下,靠在鐵旦的膝前,又是高興,又是流淚。
鐵旦也大是感概︰“真想不到,還能見到你們!”
水葒道︰“當然能見,一直能見!”
朱槿也道︰“真是太高興了,義父,我雖然沒見著天音哥,可是知道他暫時不會有危險。”
鐵旦沈聲道︰“連你也見不著──”
他只說了半句,就眉心打結,我也感到事態嚴重,因為朱槿的身份又高又特殊,連她也見不著,那鐵天音的處境,當真不是很妙了。
鐵旦顯然比我更明白內裡的情形,他並沒有問何以朱槿見不到人,我則失聲問道︰“何以你也見不著?”
朱槿道︰“系統不同,指揮不動。”
鐵旦吸了一口氣︰“她們是軍方的,拘禁天音的,是另一個機構。”
朱槿又道︰“若是我一定要見,自然也可以做得到,可是這一來,太著痕跡,反倒打草驚蛇。好在我有人知道天音如今雖然被拘禁,但是他對各方面來說,都重要之至,所以沒受甚麼委曲。”
鐵旦悶哼了一聲︰“你們別說空話安慰我了,他現在的情形,我再清楚不過,左也是死,右也是死!一方面要他供出眾多的人來,一方面要他守口如瓶。他供了,是死;不說,是死,我想不出還有甚麼活路來!”
鐵旦一口氣說完那番話,面色鐵青,身子也不由自主在顫動。
他畢竟是在那種權力場中翻過筋斗的人,所以很明白其中的情形。
經他一說,我也明白鐵天音的處境,確是大大地不妙了。
在派系鬥爭中,不論有多少派──最高領袖曾說︰黨內無派,稀奇古怪。不管多少派,最先起正面衝突的,必然是勢力最大的兩派。
待這勢力最大的兩派,經過一番劇鬥,分出了勝負,其他勢力較小的派宗,或曾替勝方出力,自然水漲船高。不幸押錯了寶,曾替敗的一方搖旗吶喊,那自然也倒轉下來,嗚呼哀哉。
而今,鐵天音是夾在兩大派之間,那個“死者”是首先被開刀的,死了之後,鐵天音作為他的主要助手,目標自然集中在他的身上。
逼死了死者的一派(不論死者是怎麼死的),必然要趁勝追擊,宜將剩勇追餘寇,要在鐵天音身上把打擊面擴大,“除惡務盡”,以求把對方徹底擊敗,打倒在地,並且踏上一腳,讓對方永世不得翻身。
而已經輸了一仗的那一方,處境不妙,落在下風,自然要力求自保,那麼,鐵天音對他們來說,就是一個危險人物。若是鐵天音把所知的一切全說出來,那麼,這一方就要面臨大打擊了!
我想到這裡,失聲道︰“不好,天音壞在他自己人的手裡,可能性更大!”
鐵旦、朱槿和水葒都以一種異樣的目光望定了我,彷彿是在譏嘲我︰“你怎麼到現在才弄明白這一點啊!”
我伸手在自己頭上打了一下,以確認自己的後知後覺,要置鐵天音於死地的,當然是他的“自己人”!
他的自己人,最怕他說出甚麼來,所以要滅口──那個死者,也大有可能,正是被自己人滅了口的!
我越想越亂,一面搖頭,一面道︰“真對不起,對這種情形,你們是司空見慣的閒事,我卻一點經驗也沒有,連現在,天音究竟落在哪一方面的人手裡,我也無法可以確定!”
鐵旦沈聲道︰“當然是落在敵人的手裡,要是落在自己人的手裡,早已一命歸西,‘自殺身亡’了!”
正由於他說得如此肯定,所以我更感到了一股寒意,自頂至踵而生。
鐵旦的話,確實是可怕之極,試想想,一個人落在敵人手中,尚可以有活路,落在自己人的手裡,卻是死路一條。這“自己人”三字,竟然有這樣的涵意在,人性在這方面所暴露出來的醜惡,實在令人無法不全身發冷。
而朱槿和水葒立時點頭表示同意。
鐵旦咬牙切齒,向朱槿道︰“你和他,還可以傳遞資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