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一片郡主的衣衫,便消失無蹤。當小和卓聽到使女的稟告,林煥與伊帕爾罕、傷兵,已經混在四處蒐羅的回回兵中離開了。
在一個岔路口,林煥停下馬,交代士兵護送郡主回黑水河,然後轉頭對伊帕爾罕說:“郡主,兆惠將軍知道你多次救我於危難,一定會以禮相待。”
“不,我要跟你走。”伊帕爾罕執著地說。
林煥看了一眼滿臉驚異的軍士,小聲勸她:“我必須速去阿克蘇求援,無法再保護你。”
伊帕爾罕很失望,低垂眼簾,半響才說:“那你一定要回來找我。”
林煥沒有說話,只是拍拍士兵的肩膀,以示重託。
這時,天已經亮了。
其實師兄根本沒打算再回黑水河。
他馬不停蹄地趕到阿克蘇,見到舒赫德大人,將黑水河被圍等事一一稟報,看著舒赫德火速調集援助大軍,浩浩蕩蕩開往葉兒羌後,打算留書一封,便調轉馬頭回京城去。
舒赫德大人苦苦挽留他,大意是:最艱苦的時候都捱過來了,卻在摘取勝利果實的時候離開,“失之大矣”。
可是師兄鐵了心,他要再多功名又是為誰?想到師妹正奄奄一息躺在宮裡,他心裡便如螻蟻啃噬般難受。早知如今,師父安排成親那日就不該放她走,更不該遠離京城,無法照料她半點。如不能救她,索性陪她一起死。
事情總是這樣湊巧,就在師兄牽馬準備離開的時候,聽到舒赫德的兩個副將的對話:
“老猴子,打下葉兒羌城,你最想要什麼?”
“自然和老兄你一樣啦,哈哈。”
“不行不行,那個香香美人是我的,你不要和我搶!”
“現在是你和我搶,算了,還是讓大帥來定吧。”
“大帥?萬一大帥也想要那美人,我們哪裡搶得過他?”
……
林煥後脊樑驚出一身冷汗,怎麼會這樣?他騎著馬,卻走走停停,腦子裡反覆呈現伊帕爾罕那含情帶怨的面容,以及她最後那句話:“你一定要回來找我。”
他仰天長嘆,為什麼?戰爭!男人們在戰爭中喪失生命,而女人則成為戰利品被分享。這就是一個軍人所追求的勝利嗎……
重逢惟有淚千行(98)
就在師兄調轉馬頭,重新返回葉兒羌的時候,我在京城密不透風的宮闈中,儘管無法睜開眼睛,但也能夠嗅到一絲邊關烽火的氣息。
那個號令天下的男人,每日守在一個昏迷的女人身邊,不問朝政,不修鬚髮,也瀕臨絕境一般。皇太后和幾個老臣苦勸無效,繼而對這個女人恨之入骨。當然,這都是後來才慢慢驗證的。
那天,和親王弘晝闖入內室,向皇上稟報了黑水被圍的軍情。皇上彷彿從迷夢中醒來,身子微微一振,不正是他鼓勵兆惠努力前行,趁勝追擊嗎?不正是他宣佈“賊黨俱已離心,大功自可立奏”嗎?他站起來來回踱步,我能感覺到他足音中的焦慮不安。他下詔,富德為定邊右副將軍,阿里袞、愛隆阿、福祿、舒赫德俱授為參贊大臣,速速增援,並追悔莫及地說出了“一向輕視回回,乃朕之誤”這樣的話。然後,他又坐回我的身邊,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輕輕握住我的手,放在額頭上摩擦。許久,我聽到他在嗓子眼裡嘟囔:
“夏家一兒一女,女兒昏迷不醒,兒子若再要殉國邊關,朕可如何向夏愛卿交代!”
我心中一緊,手指竟然微微顫動了一下。
皇上感覺到了我生命的復甦,驚喜如孩童,大叫:“熒兒要醒了,熒兒要醒了,來人呀,快傳御醫……”
但是,就像風吹過湖面,只是死水微瀾地一顫,繼而,我又繼續墜入昏迷的深淵。但是皇上深信奇蹟將會出現,他在無功而返的御醫們離去後,伏在我耳邊禱告:
“小巫女,你是小巫女對不對?你一定能醒過來對不對?”接著,他使勁撫摩我的手指,似乎撫摩能讓她們恢復知覺,良久,他停了下來。然後我聽到了他的啜泣。
這是我所經歷的、皇上第一次為我流淚。
日子依然那樣靜靜過著。不知過了多久,突然有一天,皇上匆匆進來,一會坐下,一會站起。他入神地端詳我的臉龐,緊緊地握著我的手,我感到他心緒的起伏,明顯的有一種焦慮不安攥住了他。
師兄回來了。
一念之差,他又調轉馬頭回到了黑水河的戰場。但他回去並非為了爭功立賞,而是為了保護那個多次救助他的維族女子。
且不說兆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