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曲風漸轉淒冷,人們彷彿看到月色下的一個水池邊有一位老人在老伴的攙扶下,戴著墨鏡。梳洗的乾乾淨淨,手執二胡。四周傳來如泣如訴的琴聲,撥動著每個人地心絃,一曲終了,淒涼的寒意籠罩著四周,眾人的眼眶竟漫漫的溼潤了。
拉琴的少年正是白雲起,他這次悍然剽竊阿炳的二胡名曲和王昌齡的出塞。卻是第一次這樣心安理得。他覺得只有這樣才能表達出自己此時地心情,也只有這樣才能對戰爭中的傷者亡者有一個交代。
昏迷過去的阿胡不知何時已經醒來,他痴痴迷迷地聽完這支曲子。竟然拼著全身地力氣拍了幾下手掌:“我,阿胡,臨死之,前,能聽到天外,仙,音。無憾,無,悔。”
說完話,阿胡身體一僵,手腳鬆散地垂了下去,臉上帶著滿足的笑容離開了這個世界。精通音律的許玉嫣依然沉浸在絕世名曲帶來的悽清氛圍之中。而不遠處的姜文娣還在不住地低吟白雲起剛才的名句:“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
她的吟誦宛如當頭棒喝,提醒了洞內地眾人,這些飽受戰爭摧殘的殘兵傷將突然睜大了眼睛望著白雲起,目光澄沏明亮,生命再一次找到了支撐,充滿了活力。
“在下白雲起,今天特來看望各位兄弟。同時我也希望能對大家今後的生活出一份力。從今天起,不管我們曾經是敵人,還是朋友,只要看得起我白某的,就是我中國的好百姓!”
白雲起運起道家內功,把這段話清晰平穩地送到每一個聽眾的耳中。他已經明白了姜文娣邀他來的意思,同時也想到自己在解州的作坊應該移過來一部分,於是作出了這個決定。
這些人雖然身殘了,但畢竟還是強壯的勞力,讓他們幫自己做點事,一是為後半生謀一份活命的差事,一是發揮餘熱,為中華的振興出一份力。當然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懷柔,安民。
姜文娣看向白雲起的眼神再次充滿了柔情,一雙大眼睛幾乎要把白雲起融化在自己嫵媚溫柔當中。而此時,琅雅山外豔陽高照,正是一片大好的春光。
寧遠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他伸了個懶腰,揉了揉眼睛,覺得自己這一覺睡得好香。回憶昨晚夢魘般的經歷,真是兩世為人。
沿著雜草叢生的山路緩緩步出峽谷,前面是一個寬闊的平臺,臺子的邊緣稀稀落落地佇立著幾間破舊的茅草屋,其中有一間便是他剛才休息的地方。走上平臺,他看到了正在不遠處的一塊石頭上負手而立的灰衣人,於是整了整衣衫,表情一肅,然後躬身施禮說道:“在下寧遠,謝過前輩救命之恩。”
灰衣人頭也沒回,只是隨意地揮了揮手:“罷了!老夫也只是適逢其會。或者說,該著你小子命不當絕吧。”
寧遠被這個脾氣古怪的老頭子一句話噎得怔了一下,不過他畢竟也是非凡之人,平時見多了奇人異士,知道他們大多不喜歡俗套,於是毫不介意地再次施禮說道:“老前輩身情絕技,又如此淡然於紅塵之外,真是讓寧遠佩服之至。今日有幸得見老前輩這樣神仙一般的人物,當是不虛此生了。”
這寧遠不聲不響地一記馬屁拍了過去,灰衣人覺得心裡頗為受用。於是他的臉色略有緩和,轉回頭說道:“眼下白雲起率領大軍直逼張楚邊塞重鎮,而你身為國之重臣,為何不在國主身邊盡忠職守,卻要在偏遠的郊野遊山玩水呢?”
灰衣人一句話剛好戳到寧遠的痛處,他的臉色當時就青了下來,心裡已經開始問候李灝和冰妃的直系親屬。可他畢竟是見過世面,也頗有頭腦的人,這時也不敢把話說得太滿,於是他臉色微微一紅,躬身說道:“老前輩您誤會了,在下父子剛從邊外戰場上歸來,因為國主忙於國務,暫時還沒有安排我和父親的職務。我前日在一個偶然的機會里探聽到鏡湖附近有強匪出沒,便想著一個人前來打探一番,然後再作打算。卻不料強匪如此狠毒狡詐,我一不小心便著了他們的圈套。若不是前輩仗義出手,恐怕晚輩真是凶多吉少了。”
灰衣人聽完,冷冷地哼了一聲,卻沒有再說話,而是繼續背起手望著天外的浮雲。寧遠禁不住一聲苦笑,然後恭恭敬敬地站在一邊,也不敢多言。
其實寧遠也知道,他這樣子一講,灰衣人肯定認為他是一位有勇無謀,魯莽衝動的淺薄公子哥。可他實在沒辦法啊,因為他首先不敢確定灰衣人的身份,其次是,他寧願讓灰衣人認為他是一時衝動,也不想說出自己是因為失意才會縱馬出城一解心中鬱悶的實情,因為這事一旦傳到李灝的耳朵中,這可是一個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的藉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