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再看她,徑自朝雨中走了幾步。
翠竹趕忙小跑過去為他撐傘。
他駐足於橋段中央,翹首遙望遠方,一雙明眸秋水盈盈,顧盼生輝,而他那有些渙散的視線此時卻是凝在遙遠的一個點上。
“你瞧,翠竹。我從小一直都是這麼想的,一直看著那兒,那個遠到我看不到的地方。只要我覺得累了,我就會想,那個人已經走到那裡了,或許我再等等,他就來了。”
翠竹更是哭到淚眼模糊,她已嗚咽得再也說不出話來,卻不知如何去安慰眼前這個彷彿一陣風都可以將他帶走的少爺。
可是他卻又微微笑了:“傻丫頭,有什麼好哭的?你以前不都很樂觀的嗎?怎麼這時候還這樣多愁善感起來了?”
翠竹擦擦眼淚,哽咽地說道:“翠竹沒有用,不能把少爺的心上人帶回來,可是你不要用這樣殘酷的方式來折磨自己啊……翠竹心好疼,翠竹沒有用……”說到這裡,眼淚又是如截斷的玉筯一般滾滾落下。她無法勸解少爺已經很難受了,現在卻要少爺來安慰她,一時更是覺得懊惱。
他從衣襟中拿出一張素色綃帕,遞給她:“來,把眼淚擦擦,風吹了面板會凍皴的——”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有些沙啞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了過來——
“是……你嗎?清兒……”
寒清全身微微一震,手中的綃帕便滑出手心,飄飄搖搖,如羽翎一般無聲著地。
他的臉上的笑容凝固了,呼吸因為心臟的劇烈跳動而變得紊亂無序。
他看到眼前翠竹睜大的雙眼和錯愕的神情,還有她手中險些因為手指顫抖而掉落的竹傘。
肩上一緊,他被身後的人扳住轉過身去——
霎時間,萬籟無聲。
只要我覺得累了,我就會想,那個人已經走到那裡了。
或許我再等等,他就來了。
那個無數次出現在他夢中的人現在正站在他的面前,真實到可以看得清他臉上沾上的許多幽微的雨珠,他頸項間戴著的玉蕊花項鍊,還有那讓自己神魂顛倒的妖媚般的雙瞳中幾乎接近貪婪的思念。
“我知道,我只要再等等,你就會來。可是……我等到你了嗎?”
眼前的東西都像籠罩著一層水霧一樣,許多晶瑩的液體在眼眶中打著轉,卻遲遲未落。
他無數次告訴自己,等他來了以後一定要狠狠地吼他一頓,甚至動手揍他,要哭給他看,讓他知道自己為他吃了多少苦,要他還回來。
可是那些怨恨此時卻是煙消雲散了。
看著月有些錯愕又有些心疼的神情,他滿足地笑了,就像一朵悽然綻開的雪絨花。
冰涼的指尖觸碰著月溫熱的頸項,他輕輕勾著他的脖子,淚終是肆無忌憚地落下來。
“你告訴我,我等到你了嗎?”
月微啟唇,想要說些什麼,卻被頭一次這樣主動的寒清弄得目怔口呆了。
而寒清似乎不想等他的回答,甚至是根本沒有準備去聽。
他的手指微微一緊,月的頭便低了下來。
仰起頭,猝然吻住了那片他朝思暮想的唇瓣。
直到他將自己的舌探入月的口中時,一直被震住的月才反應過來,纏綿地回應著他。
這樣的情,要怎樣才能讓那個人知道。
這樣的相思,要如何才能表達出來?
翠竹不知什麼時候就離開了。
橋上只剩下兩個人,緊緊相擁,柔情繾綣。
雨天的傍晚,華美的畫舫輕浮在江面上。水如玉,船如刀,擺脫了遊人的糾纏,兩岸疲憊得紫霞滿天炊煙終於慢慢升起了,一家接一家的,夜色逐漸凝聚在這片悠閒平凡而寧靜的江面上,燈光照亮了窄窄的小屋,小屋的倒影歪歪扭扭地灑落在水面的漣漪上。岸邊的老人守著那一潭碧藍的河水,多年的竹椅光潤舒適。夜晚的燈火和帶著淡黃色和絳紫色的霞光,將往日透亮的江水渲染成一片暖紅。
小小微亮的油燈掛在畫舫船尾,映著兩岸的紅花,便是一道道斑駁的光暈。
畫舫的船頭站著兩位俊美公子,自是南宮月與寒清。兩人相隔太久沒有見面,此時在一塊兒待著,反而是不知從何說起。更是不敢打量對方一眼。
水湄處,幾個垂髫幼童正坐在石頭堆砌的河岸上,綰起了褲腳,褪去了布襪,赤足伸入水中,來回輕盈地晃動,小腳趾輕輕勾起的水花,如連珠般嘩嘩落下。
寒清見那些孩子玩得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