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10部分

天色漸晚的時侯,顏敘就開始收拾畫板,然後我們在路邊站一會兒,然後就回家。其實我很喜歡傍晚時侯的空氣,一點一點白色的斑點散在空氣中,像是模糊年老的膠片電影。我和顏敘就站在路邊一動不動,多年以後我依然夢見這個畫面。就像MTV中導演常用的手法,周圍的行人都是快速地奔走,成為模糊的拉長的光線,而我們兩個站在那裡,清晰得毫髮畢現。

我們站立在時光的外面,他們平躺在河流的下面,而我們的青春,埋藏在洞穴的最裡面。我聽不到他們的聲音看不到他們的臉,只看到他們寂寞的背影,像在說再見。

我和顏敘喜歡去一家叫做翟略的咖啡廳;因為裡面一直放著一張迷幻的搖滾CD,聲音飄忽隱約,我和顏敘曾經問過放這張CD的那個女服務生為什麼要這樣,可是她也不知道,她取出碟片給我們看,可是上面全是日文。那家咖啡廳的每面牆上都有畫,有複製的名畫,也有學美術的孩子的作品。臨街的落地窗大而明亮,我和顏敘總是喜歡在晚上坐在臨街的位置上看外面行色匆匆的人。有次我們看見一個妝容精緻可是一臉疲憊的女子一直望看我們,可是一直不說話。我以為她認識顏敘。可是顏敘告訴我,其實從外面是看不到裡面的,她只是在看暗色玻璃中自己的影子。我跑出去,站在窗戶面前,果然只能看見自己寂寞的身影印在玻璃中〃,而玻璃背後,只能隱約地看到顏敘深沉的笑容。

顏敘繼〃續告訴我,其實在地鐵上看車窗的人也一樣,窗戶外面是黑色的隧道牆壁,沒有任何東西,其實每個人看的;只是自己單薄而明亮的影子。

在很久以後我和顏敘知道了那家咖啡廳名字的來歷,翟略,原來是留下這家店的老闆的名字。

在我家的後面有個破舊的教堂,尖尖的頂,項上有日破舊得滿是鐵鏽的鐘;每天薄暮的時侯就會有個穿長袍的老人去推動撞杆,然後突然響起的鐘聲總會驚起一群停在屋頂上的鴿子,它們開始在〃天空中寂寞地飛行。我和顏敘有時侯會去那裡面聽唱詩,聽管風琴清越的聲響。記得第一次我和顏敘走進去的時候我們都戴著耳機,顏敘聽著Go冊esh倡導的工業重金屬,而我聽著同一風格的九寸釘的(PrettyHateMachine》。當我看著那些祈禱的人的專注的面孔的時侯,我沒有辦法再將耳朵裡的喧囂繼續,我摘下耳機,聽著安詳的風琴聲,可是顏敘一臉邪氣的笑,戴著耳機,輕輕地晃動著頭髮垂下來遮住了眼睛。

我和顏敘總是常常坐在那些長木椅中間聽音樂,可是我再也沒有聽過那些吵死人的唱片,取而代之的是一張教堂的唱詩CD。可是顏敘不管那麼多,依然在有鴿子翅膀扇動聲音的安靜的教堂內聽搖滾,搖滾聽到死。

後來他輕描淡寫地對我說過一句話,他說,你看,你還是要向很多東西妥協。

他很隨意地說說,可是我卻認真地難過。

後來顏敘畢業了,FOX離開了,林威消失了,而我上高三了。

後來,每次我用到這個詞語我就很難過,多麼無奈的一個詞語,後來。

顏敘去了他心目中的中央美術學院,在裡面過著與畫板和搖滾樂相依為命的生活。他總是保持著三天一封信的速度將信寄到我的家裡,每次我都拿著他的信走進那·扇生鏽的鐵門穿越青石板的院子走上二樓,然後展開他的信,看完之後就1它們放進抽屜。

顏敘的信總是被我一遍一遍地讀,讀到幾乎可以背下來。就像以前讀FOX的信一樣我就這樣一邊聽著他對我說北京的音樂和北京的畫一邊過著我的高三生活。

我收起了那些FDX寄給我的雜誌如同收起了一個不理的夢,我將它們裝在一個黑色的盒子裡,我知道它們喜歡黑暗的地方。我剪掉了遮住眼睛的頭髮,一臉千淨地走在校園裡面。我不再會半夜翻鐵門出去在空蕩蕩或者擁擠的大街上晃到凌晨晃到天亮。曾經有一次我半夜醒〃來,我想出去,我穿好衣服翻過鐵門,可是當我準備從最高處翻到另一面的時侯,我突然就沒有了衝動,我望著腳下黑色的地面不知道該跳還是不跳,我似乎聽到顏敘在外面叫我的聲音,可是我明白其實外面一個人也沒有。

天亮說晚安——曾經的碎片(7)

結果我還是沒有出去,可是那個晚上我就失眠了:我坐在臺燈下給顏敘寫信,用黑色的鋼筆,寫漂亮的歌詞,一大段一大段沒有盡頭,信的末尾我畫了很多殘碎的花瓣,還沒有畫完我就哭了。眼淚掉在信紙上,讓那些英文不再清晰。

寫完之後我就拿出本英語題庫,隨便翻開一頁就開始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