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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大多數難友一個多月來在山上躲避搜捕、尋機突圍,被飢餓疾病折磨得衰弱不堪,整個隊伍顯得十分狼狽。我心裡多麼希望難友們能挺起胸膛來,就是打了敗仗也要在敵人面前表現出中國人民志願軍的骨氣!但我也理解難友們肯定也和我剛被俘時一樣還陷在深深的羞辱、迷惘和痛苦之中。

拐過一個山腳,集中營的密密匝匝的鐵絲網赫然出現在我眼前。再往前走,就看見在公路兩旁的鐵絲網裡面擠站著不少裹著繃帶、拄著柺杖的難友在觀看我們的隊伍。他們雖然換上了美軍的舊軍服?但不少難友還戴著自己的軍帽,其中不少是人民軍軍帽。看來這是傷病戰俘集中營,而且中朝難友們被關在一起。

志願軍難友大都沉默地用難過的眼光看著我們,而人民軍難友們的神情則要開朗得多,有的甚至對著我們把兩隻手舉起來緊緊地扣在起搖動著,示意我們中朝軍隊的團結和友誼,使我十分感動!我看看自己周圍的難友沒有什麼表示,就趕快向他們點頭致意。

朝鮮姑娘的歌聲

過了好幾個傷病戰俘營,公路伸向一個高坡。高坡旁有一個孤立的集中營,從那裡傳出陣陣悠揚的歌聲,使我非常驚訝!走上高坡,我看見鐵絲網裡的小廣場上整齊地成正方形圍坐著上百名女戰俘,都戴著人民軍軍帽,一位臂上戴有袖標的姑娘竟然在那裡指揮著四部女聲合唱。那歌曲我曾聽朝鮮房東的女兒唱過,是流行的朝鮮民謠《春之歌》。啊,這真是仙樂,那麼優美的旋律,那麼動聽的和聲!一個多月來,我生活在一個沒有生氣沒有歌聲的世界裡,突然聽見了從牢獄裡傳出來的歌聲,而且竟然是描述春天的歌聲!它深深地觸動了我心裡對自由、愛情、光明的渴望!我的眼睛模糊了:春天,春天,如果在我眼前晃動的不是帶刺的鐵絲網和黑色的槍口,而是綠樹、鮮花,如果這夢幻似的歌聲是來自鮮花叢中,該多麼好!

歌聲突然中斷了,那位小合唱的指揮者看見了我們的隊伍,向我們跑過來,站在鐵絲網跟前用帶有東北口音的中國話喊:“志願軍戰友們好!朝中人民是一家!金日成、毛澤東萬歲!”

我們的隊伍停了下來,難友們抬起了頭。我激動地回喊:“人民軍女戰友們好!毛澤東、金日成萬歲!”正喊著,冷不防背上捱了一槍托,一聲怒罵響在我耳邊:“GODDAMN!DONOTSTOP!DONOTLOOKAROUND!”(混蛋,不許停留!不許東張西望!)這使我冷靜下來,使我更痛切地意識到自己的囚徒身份!

搜身比賽

我們被押送到掛有“第10號戰俘收容所”牌子的營門口就停了下來。接著,兩旁的美國衛兵開始了對我們的“搜身比賽”。他們狂呼著一擁而上,搜尋每一樣值錢的東西:鋼筆、手錶、打火機……每當有人搜到一樣東西就發出一聲歡樂的怪叫。我原以為自己藏得很好的瑞士GYMA懷錶可以免遭劫難,也被一個大鬍子美軍在我褲檔裡找到了,他摸到以後得意地怪笑著,硬把我的褲子全部扯了下來,拿著懷錶對別的美軍高喊“GYMA”!炫耀他的“勝利”。

那隻懷錶本是我父親送我的珍貴紀念品。1948年我從清華大學到解放區跨過封鎖線時,曾用同樣的辦法使它免被國民黨士兵搜走。這次卻沒有躲過更為狡猾貪婪的美國兵。

經過這次光天化日之下的搶劫,我們被趕進了第10號集中營。我們列隊進入一個帳篷,完成每個人的入營登記。在“戰俘登記卡”上除了寫明姓名、性別、年齡、籍貫、所在部隊番號、軍銜、職務、健康狀況等等之外,在卡片的頂上還有一個要求戰俘本人必須記住的戰俘編號。

我的編號是730930。

然後由一些從戰俘中選任的工作人員各領50名新來的戰俘到一個空帳篷裡住下來。同時,扔給我們每人一床舊軍毯,一身美軍士兵替換下來的舊軍衣,上面列印有“P。W。”(戰俘)的字樣,拿走了我們的志願軍軍裝。從此,我們就正式開始了集中營內的戰俘生涯。

尋找

當我疲憊不堪地躺在潮溼的草墊子上,思考著下一步行動計劃時,進來了一位胖胖的戰俘操著四川口音問:“你們哪個會寫英文?要會,就來參加填寫登記卡片工作,我們人手不夠。”帳篷裡無人響應,我慢慢地舉起手,他高興地向我招手,我們一直走出帳篷。

我們坐在一條田埂上,手裡扯著腳下那些因修建集中營而荒蕪了的田裡的雜草,慢慢地交談起來。

開始我們只是互相試探,交換了各自的簡單情況。當他知道我也是四川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