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同他煥發的青春何等般配,讓歐葉妮看了又喜又悲。安茹的宮堡夢雖已破滅,他滿不在乎;他高高興興地同伯母打招呼:
〃您晚上睡得好嗎,伯母?您呢,堂姐?〃
〃很好,侄少爺,您呢?〃格朗臺太太說。
〃我睡得好極了。〃
〃您餓了吧,堂弟,〃歐葉妮說,〃坐下吃飯吧。〃
〃可是中午以前我從來不吃東西,我中午才起床。不過,我一路上吃飯睡覺都太差了,只好隨遇而安。再說……〃他掏出名錶匠佈雷蓋製造的精緻絕倫的扁平懷錶看了看。〃嗨!現在才十一點鐘,我起早了。〃
〃早?……〃格朗臺太太問。
〃是啊,我本來想整理一下東西。好吧,先吃點也好,家養的雞鴨或者野味竹雞,隨便吃點。〃
〃聖母啊!〃娜農聽到這話叫了起來。
〃竹雞,〃歐葉妮心中盤算著,她甘願掏儘自己的私房錢為他買只竹雞。
〃過來坐吧,〃伯母對他說。
時髦的少爺像靠在長榻上擺姿勢的俏女子,懶洋洋地往椅子上一倒。歐葉妮和她母親也端了兩把椅子,坐到壁爐跟前離他不遠的地方。
〃你們一直住在這裡嗎?〃夏爾問道。他覺得客廳比昨天燭光下的模樣更難看了。
〃是的,〃歐葉妮望著他答道,〃除了收葡萄的時候,我們去幫娜農幹活,都住在諾瓦葉修道院。〃
〃你們從來不出去走走嗎?〃
〃有時候星期天做完晚禱,又趕上是晴天。〃格朗臺太太說。〃我們就到橋上走走,或者遇到割草的季節,就去看割草。〃
〃這兒有戲院子嗎?〃
〃去看戲?〃格朗臺太太驚呼道,〃看戲子演戲?我的侄少爺哎,您不知道這是該死的罪孽嗎?〃
〃您哪,我的好少爺,〃娜農端來雞蛋,說,〃請您嚐嚐帶殼的小雞。〃
〃哦!鮮雞蛋。〃跟習慣幹奢華的人那樣,夏爾早已把竹雞拋到腦後。〃這可是鮮美的東西,有黃油嗎?啊,寶貝兒?〃
〃啊!黃油?給您黃油,我就做不成薄餅了。〃老媽子說。
〃拿黃油去,娜農!〃歐葉妮叫起來。
姑娘細細端詳堂弟切面包的動作,看得津津有味,正如巴黎多情的女工看到一出好人伸冤的情節劇,有說不出的痛快。確實,他從小得到有風度的母親的調教,後來又經過時髦女子的精心磨練,那一舉一動的嬌媚、文雅和細膩,簡直跟小情婦不相上下。少女的同情和溫馨具有一種磁力般的影響。所以,當夏爾發覺自己成了堂姐和伯母關注的物件,他就無法從感情的影響中抽身,只感到她們關切的情意朝他滾滾湧來,簡直把他淹沒在情意的大海中。他望望歐葉妮,那目光因充滿善意和溫柔而顯得十分亮堂,而且笑容可掬。在凝望中他發現歐葉妮純情的臉上五官和諧而優雅,舉止清純率真,明亮而有魅力的眼明閃爍出青春洋溢的愛意,卻無絲毫肉慾追求的痕跡。
〃說實話,堂姐,您要是穿上盛裝坐在歌劇院的包廂裡,我敢擔保,伯母的話準沒錯,您會讓男人個個動心,女人個個嫉妒,全都非冒犯戒條不成。〃
這句恭維話抓住了歐葉妮的心,雖然她一點沒有聽懂,她卻快活得心直跳。
〃哦!堂弟,您挖苦沒見過世面的內地姑娘哪?〃
〃堂姐,您要是瞭解我的話,就會知道我頂討厭挖苦人了,這讓人寒心,還傷害感情……〃說著,他討人喜歡地嚥下一塊塗上黃油的麵包。〃不,我多半沒有取笑人家的那份聰明,所以吃了不少虧。在巴黎,要教誰沒臉見人,就說這人心地善良。這話的意思是:可憐這小子笨得像頭犀牛。但是由於我有錢,誰都知道我用什麼手槍都能在三十步開外一槍打中目標,而且是在野外,所以誰都不敢取笑我。〃
〃您說這話,侄兒,證明您心地善良。〃
〃您的戒指真漂亮,〃歐葉妮說,〃求您給我看看,不礙事吧?〃
夏爾伸手摘下戒指,歐葉妮的指尖碰到堂弟的粉紅色的指甲,羞得臉都紅了。
〃您看,媽媽,做工多講究。〃
〃哦!含金量很高吧,〃娜農端咖啡進來,說道。
〃這是什麼?〃夏爾笑問道。
他指著一隻橢圓形的褐色陶壺問道。那壺外面塗釉,裡面塗琺琅,四周有一圈灰,壺內咖啡沉底,泡沫翻上水面。
〃這是燒得滾開的咖啡,〃娜農說。
〃啊!親愛的伯母,我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