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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部分

物件是一位哲學家,他寫過有關康德和黑格爾的書,而且我知道書中寫的是有關道德問題。他也應該有能力就我的問題和我進行抽象的探討,而不是像我的朋友們那樣只舉些空洞的例子。

如果我們這些孩子想和父親談話的話,他像對待他的學生一樣與我們預約時間。他在家裡工作,只是在有他的講座和研討課時才去大學。想要和他談話的同事和學生都到家裡來。我還記得學生們排著長隊靠在走廊的牆上等著,有的閱讀點什麼,有的觀賞掛在走廊裡的城市風景圖,也有的同學呆呆地東張西望。他們都沉默不語,直到我們這些孩子打著招呼穿過走廊時才回以一個尷尬的問候。我們與父親約談當然不必在走廊裡等候,但是,我們也要在約定好的時間去談,敲門後讓進去時才能進去。

我見過父親的兩個書房。第一個書房,也就是漢娜用手指巡摸書脊的那間,它的窗戶面向街道,對面有房屋。第二個書房的窗戶面向萊茵平原。我們六十年代初搬進的那座房子坐落在山坡上面,面向城市。當我們這些孩子長大以後我的父母仍舊住在那兒。這處房子的窗戶和那處房子的窗戶一樣不是外凸式的,而是內凸式的,彷彿是掛在房間裡的一幅畫。在我父親的書房裡,書籍、紙張、思想、菸斗和香菸冒出的煙相互交織在一起,足使外來的人產生各種各樣的壓抑感。我對它們既熟悉又陌生。

我父親讓我把問題全盤兜出,包括抽象描述和舉例說明。〃與法庭審判有關,對嗎?〃但是他搖著頭向我示意,他並不期待得到回答,也不想逼迫我和不想知道我自己不想說出的事情。這之後,他坐著沉思起來,頭側向一邊,兩手扶著椅子的扶手。他沒有看著我,我卻仔細地打量著他,他的滿頭銀髮,他的總是颳得很糟糕的胡腮以及他那從鼻樑延伸到嘴角和兩眼之間的清晰的皺紋。我等著。

當他講話時,他先把話題拉得很遠。他教導我如何對待人、自由和尊嚴;他教導我把人當做主體對待,不允許把人當做客體來對待。〃你還記得你小時候媽媽教你學好時你是如何大發雷霆的嗎?把孩子放任到什麼程度,這的的確確是個問題。這是個哲學問題,但是哲學不探討孩子問題,哲學把孩子們交給了教育學,可孩子們在教育學那兒也沒有受到很好的照顧。哲學把孩子們遺忘了。〃他看著我笑著,〃把他們永遠忘記了,不是偶爾把他們忘記了,就像我偶爾把你們忘記了一樣。〃

〃但是…〃

〃但是在成人身上,我也絕對看不出有什麼理由可以把別人認為對他們有好處的東西置於他們自己認為是好的東西之上。〃

〃'如果他們後來對此感到很幸福的話,這樣做也不行嗎?〃

他搖著頭說:〃我們談論的不是幸福而是尊嚴和自由。當你還是個小孩子時就已經知道它們的區別了。你媽媽總有理,這並沒有讓你從中得到安慰。〃

現在我很願意回想和父親的那次談話。我已經把它忘記了,直到他去世後,我才開始在沉睡的記憶中尋找我與他的美好會面和美好的經歷及美好的感受。當我找到它時,我驚奇不已地思考著它,它使我非常幸福。當時,父親把抽象的東西和形象逼真的事情混合在一起,這使我最初感到很困惑,但是,我最終還是按他所說的去做了,我不必去找審判長談話,我根本不允許自己找他談話。我感到如釋重負。

我的父親看著我說:〃你這樣喜歡哲學嗎?〃

〃還可以。我不知道人們在我描述的上述情況下是否應該採取行動。如果人們必須採取行動卻又不允許行動的話,我想,對此我會感到非常不幸。現在我感到……〃我不知道說什麼好。感到輕鬆?感到安慰?感到愉快?這聽上去不道德和不負責任。我現在感覺不錯,這聽上去既道德又負責任,但我不能說我感覺不錯,而且感到比卸下重負還好。

〃感覺不錯嗎?〃我父親試探著問。

我點點頭,聳聳肩。

〃不,你的問題不會有愉快的解決辦法。當然了,如果你所描述的情況是一種責任重大的情況的話,人們就必須要採取行動。如果一個人知道怎樣做對其他人有好處,但他卻閉上了眼睛,視而不見,這時,人們就必須努力讓他睜開眼睛,正視此事。人們必須讓他本人做最後的決定,但是人們必須和他談,和他本人談,而不是在他背後和其他什麼人談。〃

和漢娜談?我該和她說什麼呢?說我識破了她的生活謊言?說她正在為這個愚蠢的謊言而犧牲她的整個一生?說為了這個謊言而犧牲不值得?說她應該爭取儘量減少蹲監獄的年限,以便在出獄之後能開始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