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
第二天又是個陽光明媚的夏日。搭車很容易,我在幾個小時內就到了家。我徒步穿過城裡,好像我離開了很長時間,街道、房屋和那裡的人都令我感到陌生。但是,我對陌生的集中營世界卻沒有因此而更熟悉。我在斯特魯特俱夫所得到的印象與我頭腦中固有的奧斯威辛、比肯瑙和貝爾根一貝爾森的極少的情景交織混合在一起,也與它們僵化在一起。 第16節
我到底還是去找了審判長。去找漢娜我做不到,但是,袖手旁觀什麼都不做,我也做不到。
與漢娜談一談為什麼我做不到呢?她離我而去,她欺騙了我,她不是那個我瞭解的漢娜,或令我為之想入非非的漢娜,而我對她來說又是何許人呢?一個被她利用的小朗讀者?一個陪她睡覺,使她獲得床第之歡的小傢伙?如果無法離開我,但又想擺脫我時,她也會把我送進毒氣室嗎?
那麼,為什麼我連袖手旁觀也做不到呢?我心想,我一定要阻止一場錯誤的判決。我一定要主持公道,一種不計較漢娜的生活謊言的絕對公道,它或許對漢娜有利,也可能對她不利,但是,對我來說,這的確不是公道不公道的問題。我不能讓漢娜想怎樣就怎樣,想怎麼說就怎麼說。我必須要對她施加影響,如果不能直接地,就間接地。
審判長知道我們這個小組,願意在下次開庭後與我談一次。我敲了敲門,然後被請了進去。他問候我之後請我坐在寫字檯前面的一把椅子上。他只穿了個襯衫,坐在寫字檯的後面。他的法官長袍掛在椅背和椅子的扶手上。他朝長袍坐下去,然後又讓長袍滑落在地上。他看上去很輕鬆,像一個完成了當天的工作並對此感到很滿意的人。臉上沒有在法庭審理期間那種煩躁易怒的表情,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和藹可親、充滿智慧、心地善良的政府官員的面部表情,原來他在法庭上用假面具把自己掩飾了起來。他無拘無束地與我聊天,向我問這問那,譬如,我們這個小組對法庭審理程式是怎樣想的,我們的教授對法庭備忘錄將如何處理,我們是幾年級的學生,我上了幾個學期了,我為什麼要學法律,我想何時參加考試等等。還說,報名參加考試無論如何不應該太晚。
我回答了所有的問題。之後我聽他給我講述了他的學習和考試的情況。他把一切都做得很好,他及時地以優異的成績修滿了各科學分,最後又及時地參加了畢業考試。他喜歡做法學家和法官,如果讓他重新做一遍的話,他仍舊會如此去做。
窗戶敞開著,我聽得見停車場上的關門聲和一輛車發動馬達的聲音。我聽著那輛車開出去,直到它的聲音被喧囂的交通淹沒為止。之後,我聽得見孩子們在空曠的停車場上的玩耍吵鬧聲,時而非常清楚地聽得見一個名字、一句罵人話或一聲喊叫。
審判長站起來與我告別,他說如果我還有什麼問題儘管再來找他,如果需要學業上的諮詢也可找他。還說我們小組對審判程式的分析評估結果應該讓他知道。
我向空曠的停車場走去,請一個稍大一點的男孩告訴我去火車站的路怎麼走。我們一起乘車的那夥人在休庭之後馬上就趕了回去,我只好坐火車回去。這是一輛慢行的班車,每站都停,人們上上下下。我靠窗坐著,被其他旅客的談笑聲和他們身上所發出的氣味所環繞。外面的一座座房子、一條條街道、一輛輛汽車、一棵棵樹木從窗外掠過,遠處看得見山脈、城堡和採石場。我能看見一切,但對什麼都毫無感覺。我不再為漢娜的棄我而去、為她對我的欺騙和利用感到傷心,我不必再對她施加什麼影響了。在參加法庭的審理的過程中,對那些駭人聽聞的事情我感到麻木木仁。現在我注意到,這種麻木不仁在過去的幾周裡對我的感覺和思想產生了影響。如果說我完全解脫了的話,那麼未免有些言過其詞了,但是我認為這樣做是對的,這樣才有可能讓我重新回到我的日常生活中去,並在這種生活中繼續生活下去。 第17節
六月底,宣佈了審判結果。漢娜被判處終身監禁,其他人被判處有期徒刑。
法院大廳裡像審判之初一樣座無虛席,其中有司法部門的工作人員、我所在大學及當地大學的學生們、一組中學生、國內外的記者和那些平時總是在場的人。大廳裡喧囂不止。當被告被傳叫送來時,起初沒有人注意她們,但是隨後大廳就變得鴉雀無聲了。首先是在被告前就座的聽眾安靜了下來。他們碰碰左右的鄰居,然後轉過身來對坐在後面的人低聲地說道:〃注意看片於是後面的人開始向前看,並安靜下來。他們再碰碰左右鄰居,然後轉向他們身後的男人低聲說:〃注意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