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碼開外的鄰屋天井中,有個年輕的婦女正在天井上擺開的茶几旁一邊喝茶嗑瓜子,一邊向伺候她的丫鬟大發牢騷道:“他們這些男人呀,都是沒良心的狗東西。把人家勾搭上手,丟下幾兩銀子就跑得不見蹤影,一點也不管人家的死活。狗,沒良心的狗東西……”這個年輕的婦女正是簫長天的女兒、邵竹君的妻子蕭素蓮。
邵竹君解開簫長天身上所有被點的穴位,痛心疾首地道:“怎麼樣,泰山大人,長見識了吧?”在邵竹君看來,簫長天儘管白髮蒼蒼,年紀一大把,卻還未長大成人,見識還象個小孩子一般幼稚膚淺,不斷地犯錯,不停地幹著蠢事,直至成為一個行將就木的老頭兒,性格還未完全成熟,確實是叫人感慨興悲。
簫長天聽了邵竹君這話,羞愧得無地自容,狀甚狼狽。如果眼前有個地洞,相信他會毫不猶豫地躲藏到裡面去。
在這大家都感到難堪和尷尬的時刻,何止簫長天有些悔悟,邵竹君也感慨良多。邵竹君想起鐘山清涼寺一目瞭然大師對他說過的佛理禪機,對也引用瞭然大師的話對簫長天進行提點道:“一個女人,十歲時是小女孩;二十歲時是姑娘;三十歲時為人妻子,是為太太、母親;七十歲時是老太婆。這個女人的身份到底是什麼?是小女孩,是姑娘,是妻子、太太、母親,是老太婆?也許都是,也許都不是,一切都假相。對於假相不必太認真,太執著,假相是沒有是非對錯的,你認為是什麼都行。一個人過於執迷假相,活著就會很累。有些人事,千辛萬苦全力以赴去做,到頭來卻是一場沒有結果的努力!許多人的一生都是這樣過來,直到臨死一刻,也不明白自己一生到底在忙什麼,幹了些什麼?”
簫長天當然不明白邵竹君說什麼事情,就象當初邵竹君聽不明白瞭然大師對他說什麼一樣。邵竹君儘管知道他向簫長天這種智商的人說佛理禪機,無疑如對牛彈琴,但他還是忍不住說出來。最後邵竹君不管簫長天聽得懂或聽不懂,斷然總結道:“你太過於執著假相,對人不懷好意,才引起誤判。看看你在忙什麼,幹了些什麼好事?當你無比堅決執著假相的時候,就算把鋼刀架在你脖子上,也不足讓你改變主意。因為你認為假相是真相,至死不悟。也只有把真相放到你面前,你才明白自己多麼無知與愚蠢。”
簫長天呆若木雞,發愣了一會兒,也沒有什麼話可說了,揹負雙手,掉頭就走。本來脾氣特臭從不認輸的他,這回徹底蔫了。搖頭晃腦,想爭辯幾句又找不到詞兒,只能鬱悶無比地跺著腳走了。
邵竹君又回到南京刑廳畫卯上班了,跟同僚見面,打過招呼之後。不免打點禮物,請客送禮,參拜頂頭上司,搞好人事關係。
南京知府賀知文接到邵竹君拜謁他的帖子,心中有些惶恐不安。縱然他是條慣於應酬的官場老油子,歷練老成,臉皮厚若城牆,也不好意思再提邵竹君這件糊塗案。邵竹君的冤案雖然不是他一手促成,但也難辭其咎,不免有幾分尷尬。畢竟他也是這場公案的主導者,象戲子一樣粉墨登場,而且戲份不少,折騰了數月半載,不能說這場公案的形成與發展跟他沒有關係。作為能左右此案變數的關鍵人物,關鍵時刻沒有一點主見,不擔當一點道義,人云亦云,象騎牆派一般左搖右擺,狐疑觀望,確實是有虧職守。儘管在法理上找不到他有什麼過錯,但打他幾板子懲戒一下,對邵竹君來說,其實也不算是過份的要求。
邵竹君要跟賀知文見一面,敘敘舊情。賀知文雖覺得不好意思,但也不能推託。畢竟他與在邵竹君同一個地方做官,以後公事往來,難免碰頭,醜媳婦難免要見公婆,這一關始終要過的,也沒法逃掉。於是,賀知文就硬著頭皮,叫人把邵竹君請進公堂,敘完禮,虛寒問暖,陪罪致歉,著實客套番。
賀知文討好地對邵竹君說道:“恭喜你,萬事順利。我要告訴你一個好訊息,你在瓜州縣衙惹上的人命官司搞清楚了,那個伺候何遠清夫人的丫鬟梅香恢復記憶,向何知縣證明你不是謀殺何夫人的兇手。何知縣移文南京知會我,特地叫我通知你,梅香幫你洗脫嫌疑,你無事了。”
邵竹君暗叫僥倖,謝過賀知文及天地祖宗。又跟賀知文寒暄片刻,站在賀知文身邊等候他老人家教誨。他眼見賀知文辦公的案頭上堆積著許多文書信函,有一張是開了封攤展開並閱審過的公函。卻是一個姓李的南京留都言官對邵竹君這件公案進行指點點評,那個姓李的言官對這件公案有些自已的看法,對賀知文熱嘲冷諷。批評賀知文身為地方父母官,辦案沒有把握主次,毫無章法,而且混亂拖沓,黑白顛倒,是非不分,一手促成這樁冤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