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什麼叫做營生,整日抱著書本死啃,又連個秀才都沒有撈摸上,結果坐吃山空,日子越過越窮。家中動用的東西當的當,賣的賣,弄得家中一無所有。只剩下一片老屋,幾畝薄田,動彈不得。
邵仲文自七歲進學之後,無數次進場向這秀才的目標發起衝刺,次次落空。真不知是他運氣太壞,還是他的文字不入流,反正他屢考屢敗,屢敗屢考。至今年已是六十五歲了,依然一無所獲。邵仲文認定“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的說法,只有書中才有黃金屋,只有書中才有高官厚祿。他至死不悔,在這條道上一路走到黑。
邵仲文的兒子邵春元對他父親這付鬼迷心竅讀死書的行狀很看不慣,不時在邵仲文耳邊嘮叨,勸這邵仲文丟掉這書本,安分守己,管好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做個自給自足的鄉巴佬也沒有不好。何苦這樣折騰,一事無成,讓鄉親們笑話呢?
每當聽見兒子勸他不要再進場爭這秀才名額的時候,邵仲文都把腦袋搖得如貨郎鼓一般,與他兒子爭辨道:“我揣摩已成,這次肯定中的,快中了。考上秀才,再中舉,然後中進士。不出三五年,便是一個縣官。銀子小妾,舍都有,我為什麼要放棄哩,我絕不放棄。”
邵春元眼見老子執迷不悟,一氣之下,跟這邵仲文分居了。
邵仲文把這王婆留帶到邵春元面前,說:“這孩子無父無母,淪落街頭,怪可憐。我收留他,讓他做個書僮,陪我讀書,聊解寂寞。我那孫子邵竹君也該進學了,你送他過來,我教他們讀書識字。”
邵春元聞言直翻白眼,氣呼呼道:“你不要禍害子孫了,我兒子才不要讀書哩,我把他送到劉家集跟劉雲峰學武去了。”
邵仲文生氣地道:“學什麼武藝,武藝有屁用,能升官發財嗎?快喚他回來跟我讀書。我運氣不佳,考不上秀才,並不是說我的孫子也沒有指望……”
邵春元搖頭晃腦叫道:“你什麼也不用說,叫我兒子跟你讀書,這件事沒得商量。”
邵仲文氣得渾身發抖,指著邵春元破口大罵:“你這個不屑子孫……”
“對,我是個不屑子孫,我才不屑學你哩。”邵春元雙手叉腰,氣昂昂地對邵仲文道:“看你,看你,一把年紀,還撈不到個秀才,虧你還有臉叫我兒子跟你讀書。呸,你休想。我兒子才不會接過你這付窮飯碗,你省省吧!不要動這個念頭了。”說完,吐了口痰,出門去了。
邵仲文長嘆一聲,點了兩點頭,無可奈何扶著王婆留,往自家屋子走去。他把王婆留安頓到床上,輕撫王婆留的頭髮,若有所思地道:“孩子,你先在我家住下,休養好身體,照應爺爺生活,爺爺教你讀書識字,這樣好不好?”
有吃有住還可以讀書。王婆留作夢也沒料到自己會攤上這種好事,唔唔呀呀,答應不迭。
邵仲文如夢囈般嘮叨道:“這秀才我無論如何也要中的,我答過我老婆,一定要中個秀才能到陰間向老妻交待。我老婆盼星星,望月亮,到死仍沒看見我中秀才呀,死不瞑目呀!所以我必須要中這秀才,才能告慰死去的妻子,才能替祖宗爭點臉子。唉,如果這一屆又不中,我這老臉也擱不住了。孩子,你跟我有緣,不知你的慧根如何!爺爺就教你讀書識字,或者你可以替爺爺爭些顏臉……”在邵仲文呢喃細語中,王婆留漸漸進入夢鄉,睡得分外香甜。
自此王婆留在邵仲文家住下,端茶遞水,陪這邵仲文讀書。邵仲文也教這王婆留背誦臨摹《百家姓》、《三字經》、《千字文》,跟王婆留講解忠信孝悌。經過這邵仲文一番語重心長的栽培教誨,王婆留漸識文理,通曉大義。
一日,王婆留正在書房打掃衛生。邵仲文走進來了,就坐在書案後面的椅子上,笑眯眯的看著王婆留,語重心長道:“小王啊,我看你悟性很強,極具慧根,是個可塑之才,你來和我說說。讀書是為了什麼。”
王婆留雙眼朦朦朧朧,搖了搖頭,心裡想:“讀書是為了什麼?騙人的吧?他沒敢這樣說出來。卻是迎合俗見,應付道:“為了做官,為了發財,為了娶個漂亮的老婆。大家不是說‘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嘛?”
“呵呵”,邵仲文笑著說:“你只說對了一些。”
王婆留搖了下頭,又趕緊點了下頭,心裡說:“我說得很對嘛,大家都覺得應該是這樣,邵先生怎麼說我只說對了一些?”
邵仲文點了下頭,拉著王婆留指著牆上懸掛的一個老人像說:“你看看,他是誰?”
王婆留也不知道這牆壁掛的老人像是誰,小心亦亦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