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戰三千餘里,未嘗少衄,蓋賊之梟銳善戰者也。”南京東城千戶所把總胡來看完邸報後,臉上陰沉鐵青,既驚詫又害怕。他知道這股深入南京的倭賊頭腦是誰!他一直躲避此人,從鎮江調職至南京,謀到一份閒職,遠離抗倭前線,以為從今以後再也不會見到倭賊了。想不到要命的倭賊如此膽大包天,居然深入留都南京。看來王婆留是他命中的剋星,自己無論跑到哪裡也躲避不了。
胡來將邸報傳給幾個心腹同僚閱覽,其中一人輕聲讀道:“……倭賊精悍異常,轉戰三千餘里,未嘗少衄?我不信,這區區五十三個小倭子難道成精作怪了,變成擁有神通的無所不能的神妖不成?他們真的不會一個敗仗也沒吃過吧?跑路三千里或許是真,但說他們一邊跑路,一邊殺人,連續破關斬將,一仗未敗,打死我也不信!”
“你真是不見棺材不流淚,他們都打到南京了,準備攻城了。你這隻煮不爛的鴨頭,嘴巴倒是很硬。等你跟他們交過手,就曉得他們厲害。在我眼中,這股倭賊不是人,是陰魂不散的妖魔鬼怪。遇上他們,不能硬拼,只能躲藏迴避。”胡來心有餘悸地說。眼下他的衛所諸般事情還未安排準備好,要槍沒槍,要火藥沒火藥,他可不想倉促與王婆留這股倭賊精銳發生衝突。
胡來部將羅彥不以為然道:“肯定有人誇大敵情,五十三人轉戰三千里,殺了足足四五千人?還是正規軍,也太誇張了吧!幾百人亂箭齊發,倭賊就是三頭六臂也接不過來。別說我們還有大將軍炮、神炮、虎蹲炮、滅虜炮、百子銃、佛郎機、鳥銃、三眼銃、快槍、火箭、千里銃等等。就算一人扛一杆三米長的矛,也能戳死丫的了。你說這幾十個瘋子攻南京?他們傻了吧,城門一關,五六高的城牆攻個屁啊?疊羅漢嗎?”羅彥列舉種種常識,認為此事並不可靠,壓根兒不相信邸報所報的軍情。
胡來有苦說不出,惱羞成怒地對羅彥說:“你別說我們有什麼鳥銃、鳥炮呀,咱們營裡有多少尊鳥炮?一門沒有吧?”
“就算我們營裡沒有,別的營也有,怕他什麼呢?不要把幾個倭賊說成神話,他們也是人,也要吃飯拉屎,沒有什麼了不起。”羅彥很不服氣地說。
“就算你有幾尊鳥炮,也不濟事,等你見識倭賊的武功,就有一種大炮打蚊子的無力感。蚊子雖少,仍然可以吸吮你的血。不錯,倭賊也是人,沒有什麼了不起。這看跟誰比,跟大明官兵比,他們就是顯得比我們高明十倍,我們不能低估倭賊的能力,我當了幾年兵,吃足倭賊的虧,我覺得我完全沒有任何把握幹掉這夥惡鬼。按照我以往的經驗判斷,要命的話,只能躲不能打。”胡來縮著腦袋說,好象倭賊已伺立身側,讓他覺得膽戰心驚。
正說間,忽聽營外哨樓一陣鼓角聲傳來,有人大聲疾呼道:“倭賊來了,倭賊進城來啦!”
胡來與羅彥相顧駭然,腦子在一時半響之間反應不過來,幾乎懷疑自己耳朵聽錯了,什麼意思,倭賊當真殺到留都來了?
胡來嚇得臉白唇紫,但他很快體會出這句話的含義,忙對眾手下揮手道:“倭賊來了,快關門,別惹他們。”羅彥也嚇了一大跳,手腳變得不太利索,手忙腳亂地取出一支佛朗哥千里鏡,爬上箭樓張望。只見南京城郊區大安德門外數里地的一個地方,宵霧塵集,喊聲震天。這是東廠、西廠錦衣千戶楊虎、陳龍負責防守的地方,難道倭賊跟錦衣衛高手和幽冥七子幹上了?羅彥禁不住好奇心頓起,對這支敢在太歲頭上動土的倭賊充滿敬畏之心。
羅彥從兵器架上取下一把鋼槍,正要到大安德門外支援楊虎、陳龍這支協防部隊作戰。
驚魂稍定的胡來膽戰心驚地從營門後面的帳篷裡鑽出來,拉住羅彥的衣角勸阻道:“羅兄弟,楊虎手下高手如雲,那用得上你過去幫忙?管好你自己人的一畝三分地吧。請相信我,這些倭賊教訓過錦衣衛,他們會過來的。”
羅彥雖然有些不服氣,有些懷疑胡來的話,但上司的話他還是要聽的,不聽上司的話吃虧就在眼前。他奇怪地問道:“你肯定倭賊會過來,那咱們該怎樣對付他們?”
胡來跟王婆留交過手,深知這個狗雜種的性格和能耐,如果這人不是遭遇致命打擊,他肯定不會輕易放過自己的仇人。胡來當然不會對羅彥說。我是賊酋王婆留的仇人,他知道我在這裡,他會過來找我報仇的。他只勸羅彥道:“不要離開自己的營盤跟對手爭閒氣,這樣你會不得好死的。照我的話做,我不至於會害你。在這營裡有大夥兒互相照應,你若在營中對付不了這幫畜生,你別指望在其他地方對付他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