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止。邵竹君也衙門中人,對於這衙門中的陋習積榮十分清楚。只要推定你有罪,就大刑伺候。一旦落入只會刑訊逼供的腦殘差人手中,憑你是鐵打的漢子也吃不消這種無比變態的折磨人的手段,一上老虎凳,炭火逼熱的甕子,你只能坦承不諱,叫你認什麼就認什麼。那怕要求你承認豬是親爹,狗是你娘,也沒有什麼奇怪。
邵竹君聽到他的案子發到刑廳限日破案。他一聽“限日”這兩個字頭就大了,限日破案就是立即破案,即使破不了案,時辰一到也要破案。所有辦案的差人都不是神仙,不是你向他們施加壓力,他們就能找到證據證明嫌疑犯有罪。上司要他們限日破案,他們又找不到嫌疑犯有罪的證據,怎麼辦?只好動用大刑叫嫌疑犯主動承認自己所犯的罪過,這是最省力的辦法。就算嫌疑犯沒有犯罪,也得按辦案差人的授意給他們一個交待,否則他們無法向上司交待,嫌疑犯就要吃更多的苦頭,冤假錯案就由此產生。
邵竹君當然明白他的處境十分危險,只得上下使錢疏通,請這些辦案差人喝茶吃飯,或送紅包,託人說項要求手下留情。那些辦案差人看見邵竹君大酒大肉賄賂他們,以為有人情可做,有油水可撈,心領神會赴宴了。這些吃慣犯人酒飯拿慣犯人銀子的惡霸太歲,不虞有詐。酒來便喝,肉來便叼,一個個毫無防備地劇飲雄談。不料一頓酒飯下來,大家盡皆醉得不省人事。
到了次日,有人酒醒,起來巡房,不見邵竹君的蹤影,惟見牢牆粉壁留字數行:
家門不幸,飛來橫禍。邵某蒙冤,不能自辯。竊念同僚厚誼,不忍兵戎相見,恐刀槍無眼,致人傷殘。故邀各位吃蒙汗藥一杯,頭暈腹痛莫怪。事起倉猝,用此拙計,實出無奈,異日負荊請罪。────嘉靖某年某月某日
這班看守牢子見邵竹君跑了,叫苦不迭,互相指責埋怨,推卸責任。賀知文得知邵竹君越獄跑了,認為邵竹君是畏罪潛逃,就懸榜一千貫緝拿這邵竹君歸案。邵竹君的泰山丈人蕭長天也不甘落後,許諾三千貫酬謝知情舉報者。當時四千貫的賞錢足使人一輩子衣食無憂,這四千貫的賞錢對人的誘惑力實在太大了。以至大江南北,黑道白道,無數好漢唾涎這筆賞錢,不少人想擒拿邵竹君立功領賞。邵竹君逐成過街老鼠,人人喊打。
邵竹君不敢把自己的性命委託給刑廳那班無頭無腦的辦案差人,所以生出這個計較,逃出監獄,希望憑自己的力量找到證據並洗脫罪名。他從南京監獄跑出來,並沒有跑到荒郊野外躲藏,只在城郊十里外孫婆的客棧中暫時寄宿,相機行事。
當時,邵竹君在外孫婆的客棧裡打了一壺酒,點了一盤東坡肉,自斟自酌,苦思冥想,尋找此案破綻,擺脫眼下困境。雖說此案疑點甚多,但他也不知從何處著手尋求突破。有些事情想象容易,但付諸行動時卻困難重重,可謂思易行難。
邵竹君腦海裡一團思緒混亂得象麻堆裡的線頭,根本無法整理順當,排出一個脈絡清晰條理分明的子醜寅卯來。他想:“我不能戴著這頂愁帽,坐以待斃,我得設法出去轉轉,碰碰運氣,看看能不能找到有價值的線索?”邵竹君揣度第一殺人現場應該離他家不遠,原因很簡單,兇手揹著屍體趕長途十分麻煩,那樣也太招搖太令人側目。也許兇手曾僱馬車運載屍體,向貨執行的馬伕、轎伕們打聽近日的出行紀錄,也算是一條出路。這樣,案子的搜查範圍就縮小很多了。
邵竹君自覺案子有些眉目了,總算看見一絲希望。他會沿著這條線索順藤摸瓜,找到他想要的東西為止。
於是,邵竹君稍作打扮,戴上一頂范陽氈帽,回到自己家門附近水西門一帶地方巡查。邵竹君發覺他不能隨意在家門附近走動了,他家門口四周佈滿公差的暗樁,正在哪裡守株待兔,等著他自投羅網呢。
邵竹君在他家門附近搜尋一番,沒有發現任何有價值的線索。看來設局的兇手是個反偵查的行家裡手,把這件案子做得滴水不漏,幾乎無械可擊。邵竹君又向在十字街頭候客的馬伕、轎伕們請教近日的貨運情況,沒有人運貨到他他家門附近。案情陷入僵局,邵竹君一籌莫展。也許他還可以繼搜尋第一殺人現場,那必須進行地氈式搜尋,單憑邵竹君一個人的力量,根本沒有辦法完成這件艱鉅的任務。
這天,邵竹君剛從孫婆的客棧裡出來,沒走出多遠就跟蕭長天侄女蕭玲窄路相逢,這蕭玲見了邵竹君劈頭便罵:“負心人、薄情郎、無恥貨……”罵邵竹君狗血淋頭,惱火難抑。由於蕭玲平時很少在江湖露面,也極少出入邵家。邵竹君忙於公幹,對這個小姨子也沒有什麼印象。邵竹君跟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