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糟而啜其醨?何故懷瑾握瑜而自令見放為?”
屈原說:“寧赴常流而葬乎江魚腹中耳,又安能以皓皓之白而蒙世俗之溫蠖乎!”
所以屈原懷石自投汨羅江以死……
屈原,一個如蘭紫莖般的人,是《詩經》裡的那個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的君子,可是當他成為溫其如玉的君子後,天地之間,已經沒有他能自處的地盤。
所以,他只能落到水底,那裡才有他要的清明。
他一生,只有忠誠,而他一生,卻沒有人相信他的忠誠。所以,他要寫《離騷》,但那時他以為天地總有他一葉的生存之地,所以他做的是那出世而未離世的蟬:“濯淖汙泥之中,蟬蛻於濁穢,以浮游塵埃之外,不獲世之滋垢,皭然泥而不滓者也。推此志也,雖與日月爭光可也。”
他以為自己可以依附著一棵樹而浮游於塵埃之外,他既可以做蘭也可以做人。他要的是兩全。
後來最有煽動力的張儀來了,帶著秦國的使命和謊言,如一隻陰險的雕來到了楚楚可憐的楚國,他找尋著他可以下手的破綻。
對於一個不相信屈原的真話的君王來講,張儀要下手很容易,只要是謊言楚王就能相信。所以他編造了一個最大的近乎於無賴的笑話。
他讓楚國跟秦國斷交,說秦國願意獻出六百里土地。
懷王貪心,果然和齊國斷絕了關係,並派使者到秦國接受土地。張儀對使者說:“我和楚王約定的是六里,沒聽說過有什麼六百里。”
楚懷王大怒,大規模起兵攻打秦國。於是好一場混戰,打得風起雲湧,可沒有盟國相助,打得楚國很辛苦。
第二年,秦國提出割讓漢中一帶土地和楚國講和,但楚懷王說:我不希望得到土地,只想得到張儀就甘心了。
張儀說:“以一儀而當漢中地,臣請往如楚。”
到了楚國,又是一番花言巧語,說通了懷王之寵姬鄭袖。懷王竟聽鄭袖,放了張儀。
等屈原出差回來,問懷王:“何不殺張儀?”懷王悔,追張儀已經來不及。
所以後人想起楚懷王的時候,也只是笑他:宮花一朵掌中開,緩急翻為敵國媒。六里江山天下笑,張儀容易去還來。
後來秦昭王與楚聯姻,想與懷王見面。懷王打算去,屈原說:“秦虎狼之國,不可信,不如毋行。”但懷王稚子子蘭勸懷王:為什麼要拒絕秦王的好意?
於是懷王去了,被秦扣押,以求割地。
最後輾轉,懷王終死於秦而歸葬。
又後來,長子頃襄王立,以其弟子蘭為令尹。楚國的人都指責子蘭勸懷王入秦。
而屈原,雖流放,仍然睠顧楚國,繫心懷王,所以在文章裡提起了這事。
令尹子蘭聞之大怒,又派人去頃襄王面前中傷屈原,頃襄王怒而放逐了屈原。
屈原才知道,自己並不是蟬,是至清的水,而無魚,也不容忍有魚。
於是屈原披頭散髮、顏色憔悴、形容枯槁地走在江邊,招魂,招的是自己的魂,唱的還是那紫莖上的蘭:“皋蘭被徑兮,斯路漸。湛湛江水兮,上有楓。目極千里兮,傷春心。魂兮歸來!哀江南!”
屈原唱的那些詩,是紫莖上的蘭,而屈原,屈原恰是那蘭下的紫莖,梗直地頂著,頂著一朵朵蘭花開。
屈原終究發現,他在人間做不了蘭,那麼他可以做那蘭下的紫莖,將他的理想與希望化做文字變做一朵一朵蘭花。
讓眾人見著做蘭的態度,和做人的氣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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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株紫莖 挾蘭而生——屈原(2)
屈原死後,天地昏暗,紫色斑斕的人間即將進入大秦那萬色歸一的夜裡。蟄伏著,等著那大漢黎明的藍光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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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起於青萍之末——宋玉
若說屈原是深厚而不容許有一絲淡色婉轉的黛紫色,那麼他的學生宋玉,就是紫丁香的顏色了,淺淺的紫色,有屈原的文采,卻更有自己做色的婉轉。他懂得妥協,所以就淡成了丁香。
他寫的東西,總是讓君王喜歡。他說的話,也總是投君王的喜好。所以他一生無事,得以善終,不起微瀾到無人記得他去世的年份。只知道,他去世之前,大約還聽說了荊軻去刺秦的事。
他的生,也無人記得。
大家只知道,屈原投江後,就出了一個宋玉。
陪伴在君王之側,寫得一手好文章。
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