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無忌搖頭,道:“妹妹這麼說可就差了!女子持身,當以德為首。”
長孫無垢冷笑道:“我細讀史書,見歷代以來以德持身之女子確是不少,但能善終者寥寥無幾。哥哥不是迂腐之人,何以竟持此迂腐不通之理?”
長孫無忌微微一笑,道:“讀書不通的是妹妹你啊!女子一生成敗,雖說其中自有氣運之數及自身的修為,但大半還得靠丈夫的成敗。自古以來,以德事夫之女子能善終者確是寥寥,但究其原因,並不在女子之德,而在其所事之夫是昏非明。女子若以德事昏夫,縱至德亦不免為丈夫離棄羞辱;但若女子以德事明夫,終能勝過以色侍人的狐猸女子。妹妹,我且問你,你以為世民是明夫,還是昏夫?”
長孫無垢低頭沉思:“哥哥說的不錯!世民對我雖無男女之情,卻總算能維持夫婦之義於不墮。他這次幾乎將人人都打了,卻沒有冒犯我,甚至沒片言隻語辱及我長孫一族,可見他內心之中,仍是尊重我的正妻之位。除了世民,天下又有幾個男子會在乎他妻子有德無德?我若以德持身,或能終生贏得他對我的敬重。能相敬如賓,總比淪落為長門怨婦要好吧!”於是抬起頭道:“哥哥,我明白了。世民是明夫,我以德事之,當能善終。”
長孫無忌站起來踱了幾步,道:“他不僅是明夫,也是明君!其實男子之成敗又何嘗不是繫於其主之身?女子之德猶如男子之忠,女子以德事夫猶如男子以忠事君。男子以忠事昏君,縱至忠而不免落得死諫之下場;但若以忠事明君,則不僅富貴隨之,且能善終。你哥哥我不惜一切的要輔助世民,便是為此。”
長孫無垢心頭大震,望著哥哥,一時無言,想:“世民上有父親長兄,頂多不過是個藩王,怎能稱得上‘君’?哥哥這意思,大概只是‘君子’之‘君’吧!”她不敢多想這種解釋是否牽強附會,忙道:“既是如此,現在該怎麼辦呢?”
長孫無忌道:“世民如今昧於女色,但其實心智未失,只要妹妹能尋一女子可以分他心中對那吉兒的迷戀,就能令他清醒過來。只是……世民會喜歡何等女子,這種私事,非我能知,全靠妹妹了!再說,要讓這女子進入府中,也得你從旁協助。”
長孫無垢一沉吟間,忽想到一人,道:“哥哥放心,我已有分數。這次,一定能治好他的‘病’!”
燕兒在驛館裡正悶得發慌,忽聽侍女來報:“秦王妃求見!”
燕兒吃了一驚,心想:“秦王妃?那不是李世民的妻子嗎?她來幹什麼?要找我麻煩嗎?哼!難道我會怕你不成?”於是壯一壯膽,道:“有請!”
長孫無垢進來,深深一福,道:“公主殿下安好!”
燕兒冷冷的道:“秦王妃太多禮了。”
長孫無垢看看左右的侍女,低聲道:“我有要事向公主請教,請公主……”說著又看了看左右。
燕兒心中暗暗戒備,但她不願顯出自己怕了這“李世民的妻子”,便擺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將手一揮,左右侍女都躬身退了出去。
長孫無垢見室中只餘她二人,忽地雙膝一屈,跪在地上,俯身道:“公主,求您救救世民!”
燕兒發夢也想不到她會有這樣的舉動、說出這樣的話來,嚇了一跳,忙上前扶她,道:“您這是什麼意思?快起來,快起來!”
長孫無垢不肯起來,流淚道:“世民給那叫吉兒的狐狸精迷住了,如今她死了變了鬼還是要纏住他,害得他神魂顛倒的。您再不救他,他一定活不長,我……我也不想做人了!”
燕兒急得自己也跪下來,道:“秦王妃,您不要這麼說!我哪有什麼本事救他?世民根本不將我放在心上。他……他就只記得那個吉兒!我就是氣惱不過,才賭氣不跟他去打西秦。後來我聽說他害了病,又吃了敗仗,心裡可懊悔啦!我真該跟著他去,好歹按住他的脾氣,事情或許就不會弄成今天這麼糟了。”
長孫無垢忙道:“是啊,是啊!他如今什麼人的話都不聽,但您是突厥公主,您的話他一定會聽的!他常常跟我說起您,誇您打仗很厲害,便是許多鬚眉男子都不及的,就象他姐姐平陽公主一樣,都是了不起的女子!”
燕兒心中暗暗高興,卻又不禁黯然,道:“可是我在他心中,也就不過是如他姐姐一樣,只是個會打會殺的女子罷了!”
長孫無垢緊緊抓住她的手道:“公主,我除了您,就再沒別的人可以指望了!我知道您關心世民,以前我也為這件事傷心過。可是我也關心他,只要能救他,要我受什麼罪,也是甘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