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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部分

這事本是瞞得密不透風、滴水不漏,但不知怎的終於還是流傳到民間。愚夫愚婦競相畫下秦瓊、尉遲恭二人之像,貼在門上,拜為驅邪避禍之神,“貼門神”的風俗由此而起。此乃後話,無庸多提了。

春去秋來,燕往雁歸,眨眼彈指之間三年已匆匆而逝。在漠北突利的御帳之南,有一個小小的帳幕,這時幕簾斜牽起一角,淡淡的夕陽從那一角射進去,落在一個女子的臉上。這裡雖是突厥的地方,那女子卻是一身漢人的裝束,正靠在一根撐持著帳幕的木樁上,眺望著天地相交的一線。

她自然就是楊吉兒了。

這時正是隆冬之際,大雪過後天上少有的放了睛。太陽掛在天邊一角,顯得有些兒有氣無力,只給茫茫白雪染了一層金黃,卻覺不出暖意來。

還有兩個月多一點,便又是除夕了。

吉兒合上眼,腦中馬上湧現出童年時所見的除夕夜的盛況:宮中燒起好幾堆松香,火光燭天之餘還濃香撲鼻。到處張燈結綵,不僅窗格、飛簷上都掛了彩燈,連樹枝上也系滿了絲絛。

那一年,父皇在賞雪時忽長嘆一聲:“朕雖為人間至尊,卻也無能左右天時,使春花冬開啊!”馬上便有湊趣的宮人妃嬪連夜的用各色綢緞裁剪出四時花卉和各種綠葉,綁在光禿禿的樹枝上,放眼望去只見“花紅葉綠”,點綴在皚皚白雪之中,蔚為奇觀。父皇大為高興,但仍感不足,道:“有花有葉,美則美矣,只是花葉俱是死物,少了生氣。”那些宮人妃嬪竟又想出妙法,用薄紗裁製成蝴蝶、蜻蜒、螢火蟲等物,喚來靈工巧匠在其中加上機括,上了發條後便能振翅飛上一忽兒。又有聰明的宮人將這些東西製成“孔明燈”,在中間點上燭火,便可使之冉冉升上半空。大家都事先不聲張出來,到父皇夜裡歡宴時,才忽地將燈燭都滅了,升起一盞盞“孔明燈”,向四面八方飛出各種紗制的小昆蟲。霎時只見燈火點點,“小昆蟲”四處飛動,真是賞心悅目、美不勝收!

吉兒回想著這一切,嘴角不由得露出一絲笑意。但忽想到:“聽說那一年天氣奇寒,不少百姓都沒衣穿、沒火燒,冷死了很多人。父皇宮中有這麼多綢緞衣物不拿出來救救這些可憐的人兒,卻用來制這等暖不了身、飽不了肚的玩意兒。這事傳入民間,惹起了很大的民憤。父皇只貪一時耳目聲色之樂,終於是丟掉了這花花江山。”她又想到:“如今的中原、如今的皇宮,大概不會再是以前我小時候那樣子了吧?”

她自來了突厥之後,已絕少過問世事,在這苦寒之地,更是與中原音訊隔絕。但饒是如此,大唐那邊的訊息仍是如絲如縷的在不知不覺之間滲進耳來。據說李世民即位以來,中原一連三年饑荒、蝗害、水災接踵而至,處境原是艱危之極。但他興革除弊、勵精圖治,種種艱困都給一一捱了過去。災民雖是流離失所,卻無怨言,反國勢日強。而四夷諸邦如新羅、高麗、百濟、党項、龜茲及西域各國眼見中土日盛,紛紛遣使通好,求為臣屬。這就給突厥帶來了很大的壓力。吉兒常聽突厥人私下嘆說:“中原強盛之勢已成,我們卻日漸衰敗,這一進一退之間,已是今非昔比啊!”渭橋之盟後,突厥軍雖也曾一度在邊境集結兵力,但再也沒能象以往那樣深入中土,大唐臣服突厥之說已成痴人夢話。而對李世民的稱頌卻開始甚囂塵上。吉兒每每聽得有漢人到突厥境上的集市來時大讚自己的天子如何如何英明神武,開始覺得好笑,既而感到厭煩,到最後卻已說不上是什麼滋味了。她忍不住想:“他是什麼樣的人,這天下有誰比我更清楚?有朝一日我死了,還有誰能知曉他的真面目?”轉念又想:“便是如今我還未死,他的真面目也已無人提起了。又有誰肯聽我說上一句真話?”

正在這胡思亂想之際,忽聽得遠處一陣腳步聲傳來。她抬頭一望,只見突利踉踉蹌蹌的向這邊跑來。到得近處,更見他身上衣衫破碎,面上還帶著血跡。

她嚇了一大跳,忙趕上前扶住他,問:“發生什麼事了?”

突利氣喘吁吁的揮臂狂叫:“頡利,頡利!我誓要與他不共戴天!”

吉兒心中暗驚,扶他入帳中,取出傷藥給他包紮,只見他身上斑斑駁駁的全是鞭痕,說不出的觸目驚心,道:“是頡利乾的?”

“除了他,還有誰?”突利咬牙切齒的道,“他命我去打回紇人,一心裡卻只想損耗我的兵力,交戰時一兵一將都不增援我。我才沒那麼蠢,拼掉了自己的軍隊去為他爭土地。回紇人一來,我馬上就撤退了。那頡利卻說我打了敗仗,剛才叫了我去痛罵。哼,他是大汗,難道我就不是?他憑什麼這般羞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