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我跟你入宮,也不是一定不行。但不到最後關頭、非要我出面為你求情之時,我也不願見他。”
“這是什麼意思?”
“明天我跟你入宮,但不會隨你一起見他。他若不肯放過你們突厥人,你就來找我去跟他評一評這個理。”
突利遲疑道:“只怕我一入宮,就被他扣住了,再也不能來找你啦。”
“我在宮門等你到黃昏日落之時,若還見不著你出來,我就去找他。這麼著,你不用怕啦?”
突利喜不自勝,連聲答應。
第十二章
次日,吉兒和突利一起入宮。行至宮門前,突利下馬,吉兒落轎。正在這時,忽聽得馬蹄聲得得,遠處也有一馬一轎過來。走到近處,突利立時滿面通紅,原來馬上的騎者正是頡利。
吉兒心想:“原來世民將頡利也召來相見了。”
頡利面容慘淡,一副垂頭喪氣的樣子,哪裡還有昔日的驕橫不可一世之態?他見了突利,也是萬分尷尬,嚅嚅的說不出半句話來。
卻見那轎簾一掀,一個女子款款下轎。這一下,輪到吉兒大吃一驚,原來眼前這女子不是別個,竟是她父皇的正妻蕭皇后。
她結結巴巴叫一聲:“母……母后?”
蕭皇后見了她,也似一驚,但隨即寧定下來,悽然一笑,道:“我現在還算什麼‘母后’?”
這時侍衛已進殿通傳,出來宣召頡利、突利二人進去。吉兒便和蕭皇后退到門邊的一間小舍裡等候。
吉兒和蕭皇后都想不到會在這兒見到對方,一時之間互相打量,均在疑忌對方來此不知有何用意。
吉兒並非這蕭皇后的親生,而她自小受父親楊廣寵愛,跟這蕭皇后之間不免就有些芥蒂,此刻多經憂患後重遇,往昔那一點點心病在如今看來真比雞毛蒜皮還要雞毛蒜皮。她細看這蕭皇后,只見她雖已年過半百,這些年來流落漠北也不知受過多少苦,但仍是容顏嬌豔,有如少女。只是額上細紋斑駁,終於掩不住歲月苦難的痕跡。她想:“原來她是如此美豔之人,以前我年紀少,在宮裡見來見去的又都是嬌娃美女,竟沒注意到她的風韻。”
正想著,蕭皇后已開了口:“這些年我一直跟在頡利身邊,聽說你就在突利那兒,也想來見你一面。但頡利和突利二人交惡,頡利一聽突利之名就要大發雷霆,我也不敢提這件事了。”
吉兒想象她寄人籬下之苦,心中一酸,道:“我明白的。”
蕭皇后又道:“你姑媽義成公主的死,你已知道了嗎?”
吉兒一驚,道:“我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唐軍破滅突厥時將她俘虜,她一直破口大罵,終於被殺。”
蕭皇后說得那麼淡然,好象死去的不過是一隻螻蟻,吉兒卻是胸腹間一陣翻湧,似欲嘔將出來。她回想當年在雁門關外突厥軍中,義成公主如何為她出謀劃策拖延時日,不覺流下淚來道:“義成公主對我大隋確是義烈忠貞、人如其名!”
蕭皇后淡淡的道:“隋室淪亡到這般田地,她一個小小女子這樣掙扎下去,那又何苦呢?她原為始畢可汗的可敦,始畢死後依突厥風俗,下一任可汗可以將她也佔為妻室,她便又當了頡利可汗的可敦。她一身妻二夫,還談得上什麼貞不貞?”
吉兒聽她說得這樣冷酷,不由得極感厭惡,道:“你怎麼能這樣說她?她也是身不由己、為大隋犧牲!”
“為大隋犧牲?”蕭皇后嘆了口氣,“大隋又何嘗為她犧牲過什麼?人生於世,何必執著於那麼一點點虛名?”見吉兒滿面錯愕失色之態,便道:“你還沒經歷過什麼苦難,難怪會想得這等天真……”
吉兒大聲道:“你怎麼知道我沒經歷過什麼苦難?我的事你知道什麼?”
蕭皇后微微一笑道:“你的事我怎麼不知道?其實是你不知道我的事吧。”說著目光移了開去,落在一棵桅子花樹上,“你自一生下來,就到處給人鳳凰蛋似的寵,哪裡真懂得什麼叫苦難?你是公主,我也曾是公主,但我自小吃的苦,是你想不曾想過的。我是梁明帝的女兒,但我生於二月……你明白吧?”
吉兒不明所以,眨巴著眼睛想:“生於二月就怎麼了?我有什麼不明白的?”
蕭皇后不見她回答,便道:“江南的風俗,二月裡生下來的孩子是不祥之物,不能養在家中。所以我自小就不能在皇宮裡做個太太平平的公主,給趕到叔父那兒收養。幸好叔父待我還算好,也沒委屈我什麼,但寄人籬下……”她聲音低沉下來,搖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