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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部分

《英軺日記》、《出使星軺筆記》等類。空了便留心觀看。凡是那一國輪船打得好,那一國學堂辦得好,那一國工藝振興得好,那一國槍炮製造得好,雖不能全記,大致記得一、半成。到了檯面上同人家談天,說的總是這些話。大眾齊說:“某人到過一趟外洋,居然增長了這多見識。”傅二棒錘聽了,心上歡喜。仍舊逐日溫習,一直等到老太太可以起床,看看決無妨礙的了,他便起身進京引見。

到得京裡,會見幾位大老們,問他一向做得什麼。他便說:“新從外洋回來,奉出使大臣某欽差的札子,委赴各國考察一切。事完正待銷差,忽接到老母病電,一面電稟銷差,一面請假回國。現因親老,不敢出洋,所以才來京引見的。”大老們聽了他這番說話,又問他外國的事情,他便把什麼《英軺日記》、《出使筆記》所看熟的幾句話說了出來。聽上去倒也是原原本本,有條不紊。大老們聽了,都贊他留心時事。又問他外國景緻,這是更無查對之事,除自己知道的之外,又隨口編造了許多。那些大老爺有幾位輪船都沒有坐過,聽了他話還有什麼不相信的。傅二棒錘見人家相信他的話,越發得意的了不得。

引見之後,遂即到省,指的省分是江蘇。先到南京稟見制臺,傳了上去。制臺是已經曉得他的履歷的了。一來他父親做過實缺藩司,從前曾在那裡同過事,自然有點交情;二來又曉得他從外洋回,南京候補雖多,能夠懂得外交的卻也很少,某人既到過外洋,情形一定是明白的,因此已經存了個另眼看待的心。等到見面,傅二棒錘又把溫欽差派他到某國某國查考什麼事情一一陳說一遍。說完,又從靴筒裡把溫欽差給他的札子雙手遞給制臺過目。制臺略為看了一看,便問他所有的地方可曾自己一一親自到過。傅二棒錘索性張大其詞,說得天花亂墜,不但身到其處,並且一一都考較過,誰家的機器,誰家的章程,滔滔汩汩,說個不了。好在是沒有對證的,制臺當時已不免被他所瞞。等他下去,第二天,同司、道說:“如今我們南京正苦懂得事的少,如今傅某人從外洋回來。倒是見過什面的,有些交辦的新政很可以同他商量。他閱歷既多,總比我們見得到。”司、道都答應著。

又過了幾天,傅二棒錘稟辭,要往蘇州,說是稟見撫臺去。制臺還同他說:“這裡有許多事要同你商量,快去快來。”傅二棒錘自然高興。等到到了蘇州,又把他操演熟的一套工夫使了出來。可巧撫臺是個守舊人,有點糊里糊塗的,而且一向是謹小慎微,屬員給他一個稟帖,他要從第一行人家的官銜、名字,“謹稟大人閣下敬稟者”讀起,一直讀到“某年月日”為止,才具只得如此,還能做得什麼事情。所以聽了他的說話,倒也隨隨便便,並不在意。傅二棒錘見蘇州局面既小,撫臺又是如此,只得仍舊回到南京。

此時制臺正想振作有為。都說他的人是個好的,只可惜了一件,是犯了“不學無術”四個字的毛病。倘或身旁有個好人時時提醒了他,他卻也會做好官的。無奈幕府裡屬員當中,辦洋務的只仗著翻譯。要說翻譯,外國話、外國文理是好的,至於要講到國際上的事情,他沒有讀過中國書,總不免有點偏見,幫著外國。所以這位制臺靠了這班人辦理外交,只有愈辦愈壞,主權慢慢削完,地方慢慢送掉,他自己還不曾曉得。此外管軍政的,管財政的,管學務的,縱然也有一二個明白的在內,無奈好的不敵壞的多,不是藉此當作升官的捷徑,便是認做發財的根源。一省如此,省省如此,國事焉得而不壞呢!

閒話休敘。且說傅二棒錘回到南京,制臺又廖採虛聲,拿他當作了一員能員,先委了他幾個好差使。隨後他又上條陳,說省城裡這樣辦得不好,那樣辦得不對,照外國章程,應該怎樣怎樣。制臺相信了他的話,齊巧製造槍炮廠的出差,就委他做了總辦;又拔給許多款項叫他隨時整頓。不久又兼了一個銀元局的會辦,一個警察局會辦。這幾個差使都是他說大話、發空議論騙了來的。考其究竟,還虧溫欽差給了他那個考查各國的札子。他雖然一處沒有去,借了這札子的力量,居然制臺相信他,做了這廠的總辦。那海州州判調省之後,制臺拿他拔在廠裡當差。其時正當這傅二棒錘初委總辦,接手未久。亦是他倆官運亨通:傅二棒錘自從接差之後,諸事順手,從未出過一點岔子,所以制臺愈加相信。當了兩年紅差使,跟手就委署一任海關道。交卸到省,仍舊當他的紅差使。那位州判老爺因為憲眷優隆,亦就捐升同知,做了“搖頭大老爺”①,說是遇有機會就可以過班知府。後來能否如願,書中不及詳敘。

①搖頭大老爺:指通判。通判是知府的輔佐官,知縣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