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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部分

首領怒問:

“說!這劍分明是反革命罪證,大夥瞧著了,擱在偉大領袖**身畔,伺機千斬萬剮……”

小樓一瞥菊仙,蝶衣看住它,三個人臉色陡地蒼白,在荒黯的夜晚,白得更白,如僵死的蠶,暴斃的蜈蚣,再多的內足,都走不了。

……這可是滔天之罪呀。

“不!”菊仙尖叫著。

“是誰的劍?”

菊仙為了保護她的男人,在自己的屋子立,搜出反革命罪證,小樓怎麼擔戴?他已經一身裡外的傷了。菊仙一點也沒遲疑,直指蝶衣:

“這劍是他的!”

她悲鳴呻吟:

“不是小樓的!是他的!”

小樓一聽,心情很亂,不由自主地身子一挺:“是我的!”人硬聲音軟。

菊仙急了,心中像有貓在抓,淚濺當場。她哀求著:

“小樓,咱們要那把劍幹什麼?有它在,就沒好日子過!”

一個紅衛兵上來打了她一記耳光。她沒有退避。她忘了這點屈辱,轉向蝶衣,又一個勁兒哀求:

“蝶衣,你別害你師哥,別害我們一家子!”

她毫不猶豫,沒有三思,在非常危難,首先想到的是袒護自己人。油煎火燎,人性受到考驗。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蝶衣兩眼斜睨著這個嘴唇亂抖的女人,他半生的敵人,火了。他不是氣她為小樓開脫,他是壓根兒不放她在眼裡:

“什麼一家子?”

蝶衣瞥瞥那歷盡人情滄桑的寶劍,冷笑一聲:

“送師哥劍的那會兒,都不知你在哪裡?”

蝶衣轉臉怔怔向著紅衛兵們說:

“送是我送的。掛,是她掛的。”

他一手指向菊仙,堅定地。

小樓攔腰截斷這糾葛,一喝:

“你倆都不要吵,是我的就是我的!”

“哦?”一個紅衛兵抬起下顎:“你硬?”

有人抬來幾大塊磚頭。又把小樓推跌。

“黑材料上說,這楚霸王呀,嗓子響,骨頭硬,小時侯的絕活是拍磚頭呢。”

“好,就看誰硬!”

首領拎起磚頭,猛一使勁,朝小樓額上拍下去。菊仙慘叫:“小樓!不不不!是我……”

蝶衣驚恐莫名。

他年歲大了,不是銅頭鐵骨,快五十的人,蝶衣熱淚盈眶。他不再是天橋初遇,那什麼人事都沒經歷過的,從石頭裡鑽出來的,一塊小石頭。風吹雨打呀。

只見小樓吃這一下,茫然失神的臉上,先是靜止,仿似安然,隔了一陣,才淌下一股殷紅的鮮血。。。。。。

磚頭完整無缺。小樓強撐,不吭一聲。

……但,

他老了。英雄已遲暮了。終於頭破了。

本來傲慢堅持的蝶衣,陡地跪倒地上。

菊仙屏息。小樓用血汙所遮的雙目看他。他連自尊都不要?下跪?於此關頭,只有哀懇?

“我認了!請革命小將放過段小樓。”

蝶衣跪前,藉著取劍,摩挲一下。然後把心一橫,閉目,猛地扔在地上:

“是我的錯!”

菊仙愕然望向蝶衣。他望向小樓。

蝶衣只覺萬念俱灰。但為了他。他終別過臉去,一身抖索,非常不捨。

他既承擔了,菊仙衷心地如釋重負,也許人性自私,但她何嘗不想救小樓?此刻她是真誠的,流著淚:

“蝶衣,謝謝你!”

蝶衣悽然劃清界線,並無再看她一眼。目光流散至遙遠,只對半空說道:

“我是為他,可不是為你。”

小樓激動得氣也透不過,暴喝一聲,直如重上舞臺唱戲,他的本色,他的真情。

“你們為什麼要胡說!欺騙黨?我一人做事一人當!”

他不要倒下。

還是要當“英雄”。

動作一大,鮮血又自口子汩汩流了一臉。他像嗜血的動物,嚎叫:

“我這就跟你們走!”

他背影是負傷的佝僂,離開自己的家。

何去何從?

如同所有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的“壞分子”們,接受單位造反派的審問。

又是主角了。

一代武生坐在一把木椅子上,舞臺的中央,寂寞而森嚴。兩盞聚光燈交叉照射在他的粗臉上。他有點失措,如新死的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