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空房間,內疚,對比,都讓你受不了。難道我不明白?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上,作踐對你靈魂珍貴而神聖的東西。我永遠不會接受你這種犧牲。但問題並不在這裡。你們的住宅已經破損得很難再住人了。我首先想到的是米庫利欽留下的房子。”
“你說得都對。謝謝你的體貼。等一下。有件事我一直想問可又老忘。科馬羅夫斯基在什麼地方?他仍然在這兒還是已經走了?自從我同他吵翻,把他從樓上推下去之後,再沒聽到過他的任何訊息。”
“我也沒聽到他的任何訊息。去他的吧。你打聽他幹什麼?”
“我越來越覺得咱們倆應當不同地對待他的提議。咱們的處境不同。你得撫養女兒。即使你想和我同歸於盡,你也無權這樣做。
“但躲到瓦雷金諾去就意味著冬天鑽進荒山野嶺,沒有儲備的食品,沒有力量,沒有希望,瘋狂中的瘋狂。如果生活中除了瘋狂外咱們一無所有,那就讓我們瘋狂一下吧。我們再忍受一下屈辱,央求安菲姆借給咱們一匹馬。跟他,甚至不是跟他,而是跟他手下的投機倒把的人借點麵粉和土豆,這是他不應推卸的責任。我們還要說服他,不要因為對我們有恩惠就馬上去看我們,而要等到我們快要離開的時候,他要用馬的那一天再去。讓我們單獨呆幾天。去吧,我的寶貝。咱們砍伐很多木柴,一個禮拜燒的劈柴夠勤儉持家的主婦燒一年的。
“再次請你原諒我。原諒我脫口說出的慌亂的話。我多希望跟你說話不帶這種可笑的激昂腔調。不過我們確實別無選擇了。你怎麼形容都行,死亡確實在敲咱們的門。但所剩不多的日子還掌握在我們手中。我們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安排它們,把它們用在告別生命上,用在我們分手前最後的團聚上。我們同我們所珍惜的一切告別,同我們習已為常的概念告別,同我們如何幻想生活、良心又如何教導我們的一切告別,我們同希望告別,我們互相告別。我們再互相說一遍我們夜裡說過的那些悄悄話,偉大而輕微的話,宛如太平洋這個名稱。你並非平白無故地站在我生命的盡頭,在戰爭和起義的天空下,我隱蔽的、禁忌的天使,在你童年和平天空下,你同樣會在我生命的開端站起來。
“那天夜裡,你還是高年級的中學生呢,穿著咖啡色的制服,昏暗中站在旅館的隔板後面,同現在完全一樣,同樣美得令人窒息。
“此後在我一生中,我曾嘗試確定你那時照亮我心中的迷人的光芒並準確說出它的名稱,那種漸漸暗淡的光芒,漸漸消逝的音響,它們從那時起便擴散到我的全部生活中,併成為洞察世間一切的鑰匙。
“當你穿著學生制服像影子一樣從旅館深處的黑暗中顯露出來的時候,我,一個對你一無所知的男孩子,立即被你強烈的痛苦所感染,並明白:這個嬌小虛弱的女孩像充了電一般充滿世界上可能有的一切女性美,真是美得無以復加了。如果走近她,或用手指碰她一下,火花就會照亮房間,或者當場電死,或者一生帶著愛慕的渴望和悲傷的電波。我心裡充滿迷誤的眼淚,內心在閃爍,在哭泣,我那時非常可憐自己,一個男孩子,更可憐你,一個女孩子。我的全部身心感到驚奇並且問道:如果愛並且消耗電流是如此痛苦,那麼作為女人,充當電流並激起愛情必將更為痛苦。
“好了,我終於都說出來了。不說出來會發瘋的。而我整天想的就是這些話。”
拉里莎·費奧多羅夫娜和衣躺在床邊,她不大舒服。她錯編起身子,蒙了一塊頭巾。尤里·安德烈耶維奇坐在床旁邊的椅子上,輕輕地說,常常停頓半天。有時拉里莎·費奧多羅夫娜用手掌託著下巴,微微撐起身子,張大嘴望著尤里·安德烈耶維奇。有時她緊緊靠在他肩膀上,不知不覺流出了眼淚,輕輕地、幸福地哭泣。最後她把身子探出床邊,快活地低聲說:
“尤羅奇卡!尤羅奇卡!你多聰明啊!你什麼都明白,什麼都猜到了。尤羅奇卡,你是我的堡壘,還是我的避難所和支柱,讓上帝原諒我的褻讀行為吧。嗅,我多麼幸福!咱們去吧,去吧,我親愛的。到了那兒,我告訴你我擔心的一件事。”
他估計她要向他暗示她可能懷孕了,但多半是假的,於是說道:“我知道了。”
一個灰暗的冬天早上,他們離開了尤里亞金。這天不是休息日。人們各自上街辦事。路上時常碰見熟人。在凹凸木子的十字街口配水所的周圍,排了一長串家裡沒有水井的居民,把水桶和扁擔放在一邊,挨個打水。醫生勒住向前衝的煙黃色的維亞特卡種馬,這匹馬是他們向桑傑維亞托夫借的。他小心翼翼地駕著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