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他們在廚房站著的地方,拉起他的手走向樓梯,走上樓梯,經過卡洛琳的房間,經過邁克的房間,走進自己的房間,開啟一盞小小的床頭燈。
現在,這麼年之後,弗朗西絲卡拿著她的白蘭地慢慢走上樓梯,右手拖在後邊以回味當時他跟在後面上樓,經過走廊進入臥室的情景。
那有血有肉的形象銘刻在她腦海中,清晰得一如她邊緣整齊的攝影。她記得夢一般的脫衣的程式,然後兩人赤裸裸躺在床上。她記得他如何趴在她的身上,將胸部貼著她的肚皮緩緩移動,然後移過她的乳房。他一遍又一遍重複這一動作,好像老動物學教科書裡寫的動物求偶的儀式。他在她身上移動的同時輪番吻她的嘴唇和耳朵,舌頭在她脖子上舐來舐去,像是南非草原的草叢深處一隻漂亮的豹子可能做的那樣。
他就是一隻動物,是一隻優美,堅強。雄性的動物,表面上沒有任何主宰她的行為,而事實上完完全全的主宰了她,此時此刻她所要的正是這樣。
但是這遠不止於肉體…儘管他能這樣長時間不疲倦地做愛本身也是其中一部分。愛她是精神上的。近二十年來人們談愛情談得太多了,這個字眼幾乎都用俗了。但是她愛他是精神上的,決不是俗套。
在他們做愛的當中,她用一句話概括了她的感受,在他耳邊悄聲說:“羅伯特,你力氣真大簡直嚇人。”他力氣的確大,但是他十分小心的使用它。然而還不僅如此。
性愛是一回事。她自從見到他以來,一直有預期…至少是一種可能性享受某種快感擺脫日常千篇一律的方式。但是她沒有預料到他這種奇妙的力氣。
簡直好像他佔有了她的全部,一切的一切,讓人害怕的正是這一點。從一開始她從來沒有懷疑過不管他們倆做什麼,至少她有一部分是可以保持超越於羅伯特·金凱之上的,那一部分屬於她的家庭和麥迪遜縣。
但是他就這麼拿走了,全部拿走了。從他一開始從卡車裡走出問路時她就早該知道這一點。那時他就像沙漫教的巫師,她最初的判斷是對的。
他們連續做愛一小時,可能更長些,然後他慢慢脫出來,點了一支菸,也為她點上一支菸。或者有時候他就靜靜躺在她身旁,一隻手總是撫摸著她的身體。然後他又進入她體內,一邊愛著她,一邊在她耳邊悄悄說些溫情的話,在話語之間吻她,手放在她腰際把兩人相互拉進自己的身體。
於是她喘著氣,開始浮想聯翩,聽憑他把她帶到他生活的地方去,而他生活在奇怪的。鬼魂出沒的地方,遠在達爾文的物種起源之前的地方。
她埋在他的脖子裡,面板挨著他的面板,能夠聞到河流,森林篝火的氣息;能夠聽到很久以前冬夜火車站火車噴著汽出站的聲音;能夠看到穿著黑色長袍的旅行者沿著結冰的河穿過夏天的草場堅定地披荊斬棘向著天盡頭走去。那豹子一遍又一遍掠過她的身體,卻又像草原長風一遍又一遍吹過,而她在他身下輾轉翻騰,像一個奉獻給寺廟的處女乘著這股風駛向那美妙的,馴服的聖火,勾畫出忘卻塵世的柔和線條。
於是她屏息輕聲地喃喃細語:“羅伯特,羅伯特,我把握不住自己了。”
她多年以前已經失去的性慾的亢奮,現在卻和一個一半是人,一半是別的什麼生命長時間地做愛。她對他這個人和他的耐力感到惑然不解,他告訴她,他能在思想上和肉體上一樣達到那些地方,而思想上的亢奮有它自己的特性。
她完全不懂他是什麼意思。她只知道他拉來一條不知什麼繩索,把他們兩個緊緊綁在一起,綁得這麼緊,如果不是由於她從自己身上掙脫出來的那種沖天的自由感,是會窒息的。
夜正濃,那偉長的盤旋上升的舞蹈連續著。羅伯特·金凱拚棄了一切線條感,回到他自己只同輪廊,聲音和影子打交道的那部分。他一直走向最古老的方式,依靠夏草的秋葉上陽光照亮的融霜作為燭光指引的方向。
他聽見自己向她耳語,好像是一個不屬於他自己的聲音在說話。是里爾克的詩的片斷“我圍著古老的燈塔……已繞行幾千年。”還有印地安人那瓦荷族的太陽之歌中的詞句,向她訴說她給他帶來的種種幻象:空中飛沙,紅色旋風,棕色鵜鶘騎在水獺背上沿著非洲的海岸向北游去。
在她弓身向他貼近時,一種聲音,細微的,含意不清的聲音從她口裡發出。但這是他完全理解的聲音,就在這個女人身上,在他肚皮緊貼著她,探進她體內深處的女人身上,羅伯特·金凱長年的尋覓終於有了結果。
終於,他明白了一切:他走過的所有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