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鴆 亂
作者:陳恩裕
內容簡介:
鴆之毒路人皆知,但真正瞭解鴆的人並不多。這種鳥深居簡出,如若外出必有怪事。太醫允知道,雌鴆陰諧一叫,肯定是幾天的連綿淫雨,所以他的眉頭緊緊地鎖了起來,並漱了漱嘴往階下吐了一口唾沫。
正文
二千六百多年前的一個秋日黃昏,太醫允在走向鉞王宮的迴廊上看到西邊的天空升騰起青灰色的陰霾,他急匆匆的腳步在鉞王殿門前的臺階上驟然停住,一隻前半身像鷹後半身像孔雀的黑色大鳥從宮殿的鬥簷邊一掠而過,太醫允聽到它發出“邦邦”的叫聲,叫聲陰沉沉的如年邁的老者敲著羊皮腰鼓。 太醫允一陣汗禁,他知道這是不吉的大鳥,名叫陰諧,是雌性的鴆鳥。
鴆之毒路人皆知,但真正瞭解鴆的人並不多。這種鳥深居簡出,如若外出必有怪事。太醫允知道,雌鴆陰諧一叫,肯定是幾天的連綿淫雨,所以他的眉頭緊緊地鎖了起來,並漱了漱嘴往階下吐了一口唾沫。
太醫允走過中堂就聽到鉞王姒環捶胸頓足地呼喊:“快叫太醫允,他為什麼還不來,把那怪鳥射下來,那鳥邦邦一叫我就頭痛。”
太醫允與急得滿頭大汗的衛士擦肩而過,他聽到雌鴆陰諧的叫聲巳漸漸遠去,太醫允平靜地在鉞王姒環的床前跪坐下來,而鉞王姒環的額頭沁出一陣細細的碎汗,在搖晃的油燈光環裡鉞王像一盞殘燈在風中搖曳,太醫允將手搭在鉞王的左手腕上,鉞王的生命此刻化為一種搏動在太醫允的手指下流淌,太醫允巳經取不到鉞王的浮脈,他將手在鉞王的脈門上再加力按了一下,現在他取的是中脈,鉞王在中脈中呈現的脈象非常的糟糕,他的脈弱如遊絲,且斷斷斷續續一頓一頓如麻雀啄食,止而又作,這是主肝絕的脈象,太醫允的手指有些顫抖,有幾點微汗從他的腋下慢慢地爬下來,他的腦際又響起了鴆鳥邦邦作響的鳴叫聲,他感覺雌鴆陰諧掠過的不是角簷而是自己的額頭,太醫允一陣目眩。
在太醫允蒼白的臉色裡,一直守候在鉞王身邊的太子比路和小兒子季武看出了一幅西山落日的悲壯畫面,他們不同的嘴巴里幾乎同時撥出一句話來:“父王的情況怎麼樣了。”
太醫允在二個王子焦慮的問話拖音裡覺察到自己的內心活動巳經表露於臉面之上,這是作為一個郎中面對危急病人時的大忌,他微閉眼瞼默唸四邊:“法則天地,象似日月”。心情隨即像靜水一樣平和下來,他對兩位王子說:“我再取一下沉脈。”太醫允將手指再往鉞王的脈門重按一下,鉞王的脈象還是讓太醫允吃驚,但這一次他沒有立即將驚慌寫到臉上,他的手指觸控到鉞王的生命如一條臨死的活魚在淺水木盆中搖動著無奈的尾巴。
太醫允提起毛筆在巳經改了十五次的藥方上再添上一味藥,他覺得自己的毛筆也像垂死的魚尾。
在遠離鉞王姒環的的一個屋角,太醫允對王后嬋丶太子比路和王子季武輕聲說了一句:“三陰俱搏,二十日夜半死。”在太醫允的宣判聲裡,三個人的瞳孔泛出彩虹一樣的顏色。
在連續三天的霏霏淫雨裡,太醫允一直想把自己的思緒沉入那幾捲髮黃的竹簡醫經裡,然而他的手指尖總是隱隱搏動著鉞王姒環虛弱得頭停尾搖的魚翔脈象,他感到整個鉞王宮也在指尖的微微顫動中像一條垂死的僵魚在風中抽搐,太醫允的思緒無法在竹片串聯的醫經裡漫遊。窗外的淫雨點點滴滴合著梧桐風聲將他的情緒浸得發黴,他聽到雌鴆陰諧一次次在鉞王宮的簷頭邦邦鳴叫,鉞王姒環的尖利叫聲像一支越飛越遠的響鏑節奏漸慢聲音愈來愈輕,衛士們在一次次的失望中站在淫雨裡詛咒鴆鳥的可惡。
太醫允在潮溼的心情裡走進潮溼的後花園,他聞到黑沉沉的夜色裡有幾縷香霧在慢慢地膨脹開來,太子殿迴廊邊的大香爐裡下焚燒著用香草乾製的土香,太醫允知道這種土香混合著一種風茄花的花葉,這是一種能令人麻醉併產生幻覺和性慾的草藥,在這樣的香霧裡太醫允也感到自己周身輕鬆,有一種隨風輕颺 的感覺,他腳踏棉花一樣不知不覺走進了太子殿,在一條青石板雕成的石條凳上坐下來,他感到今天的太子殿特別清靜,沒有狂亂的絲竹聲,也沒有女人放浪的笑聲,不知是飯後一斤加飯酒發作,還是風茄花的香味醉得他不能自巳,他竟然在青石板條凳上沉睡過去。他發現有幾個輕佻的宮女偷偷走到身邊,他們在一旁袒露著酥胸和白腿,太醫允這時就覺得自己的骨頭很輕,幾個宮女走過來把他在空中拋來拋去,他快活得如廚師手中揉捏成的柔軟麵條,他的鬍鬚沾滿了宮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