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戴一字青巾,身著杏黃箭服,烏靴戰褲簇新新,拳棒精通獨步。暴突金睛威武,橫生裂眉兇頑,手提哨棒鬼神驚,不愧名稱二虎。
鄭恩大喝一聲道:“那穿杏黃襖子的敢是韓通兒麼?”那韓通聽得叫他名氏,抬頭往外看著,果然好一條大漢。怎見得?
烏綾帕勒黑氈帽,罩體披袍是皂青。
藍布卷袱腰內結,裹腳布鞋皆用青。
手執一根酸棗棍,威風凜凜世人欽。
煙燻太歲爭相似,火鍊金剛不讓稱。
韓通見了,大呼道:“俺便是韓通。你是甚人,敢來犯俺?”鄭恩道:“樂子姓鄭名恩,今日到此,非為別事,只為你的娃子把咱的寶馬搶來藏過了,故此特來取討。你若曉事,送了出來,樂子便佛眼兒相看;若你強橫不還,只怕樂子手中這酸棗棍不肯與你甘休。”韓通聽了大怒,叫聲:“黑賊!你怎敢出言無狀?誰見你的馬來?你今日無故前來,把我大門打碎,這是你自要尋死,休來怨俺。”說罷,舉起哨棒,當頭打來。鄭恩舉棍,撲面相迎。兩個打在當場,鬥在一處,真個一場大戰。但見:
一般兵器,兩個雄心。一般兵器,棍打棒,棒迎棍,光閃閃,不亞蛟龍空裡舞;兩個雄心,我擒你,你拿我,氣赳赳,儼如虎豹嶺頭爭。初交手,怎辨雌雄,只覺得塵土飛揚,疑是天公佈霧;到後來,才分高下,一任你喊聲振舉,須知人力摧殘。
當下兩個各施本領,戰鬥多時,不覺的鬥了三十回合。鄭恩本事不濟,看看要敗下來了。匡胤在樹林中看得親切,恐怕鄭恩有失,暗暗解下腰中鸞帶,順手一捋,變成了神煞棍棒,輕輕的溜將出來,大喝一聲道:“韓通的賊!休要恃強,你可記得在大名府哀求的言語麼?今日又在此地胡行,怎的容你?”那韓通正要把鄭恩打倒,忽地見匡胤躥到面前,吃了一驚,往後一退。匡胤趁勢只一掃腳棍,早把韓通打倒在地。
說話的,韓通未及交手,怎麼就被匡胤打倒?這等看起來,則是韓通並無本事,絕少技能,如何在平陽鎮上稱雄做霸,行教傳徒?倒不如斂跡潛蹤,偷生度日,也免了當場出醜,過後遺羞。看官們有所未知,從來事有必至,理有固然,轉敗為勝,移弱為強,其中卻有一段變易的機趣,幻妙的功夫。如今只將拳法而論,匡胤所學,本是不及韓通,若使兩下公平交易,走手起來,以視鄭恩曾經救駕,武藝略高,今日尚且輸了銳氣,則匡胤定當甘拜下風矣。怎奈彼時在大名府初會之時,幸有鬼神呵護,暗裡施為,所以匡胤佔了上風,把韓通無存身之地,遠遠逃竄。今日二次相逢,又是韓通未曾提防,匡胤有心暗算,合了兵法所云:“出其不意,攻其無備。”所以又佔了上風。即如第三番相會,仍使韓通失手,正如博家擲色所言,又犯盆日之意。總而言之,只是個王者不死而已。閒話表過,不敢絮煩。
只說當下匡胤打倒了韓通,只一腳踏住胸膛,左手掄拳,照著臉上就打。初時韓通尚可挨抵,打到後來,只是哎喲連聲,死命的狠掙,數次發昏,一時省不起是誰。那鄭恩在旁觀看,心中好不歡喜。正如:
貧人獲至寶,寒士步瀛洲。
那鄭恩叫道:“二哥,你這拳頭,只怕沒些意思。這個橫行生事的驢球入的,留他何用?不如待樂子奉敬幾棍,送了他性命,與這裡百姓們除了大害,也是咱們的一件好事。”鄭恩乃天生粗魯,質性直爽,口裡方才說完,手裡就舉起了酸棗棍,便望韓通要打。匡胤連忙止住道:“不可,我這拳頭他已是儘夠受用了,賢弟不可粗魯,且留這廝活口,別有話說。”鄭恩依言,只得提了酸棗棍,惡狠狠立在旁邊。那韓通的兒子和這些徒弟們,欲要上前解救,見那匡胤相貌非凡,身材雄壯,定是個難斗的英雄;二來怕那鄭恩行兇,若使上前動手相救,倘他果把棗棍一舉,韓通的性命就難保了;又聽得匡胤說且留活口,諒來性命還可不妨:只得也不多言,也不動手,一個個袖手旁觀,都在門前站立。這正如兩句俗語說的:
嫩草怕霜霜怕日,惡人還被惡人磨。
當時匡胤一手揪著韓通的頭髮,一手執著拳頭,照在韓通臉上,喝聲:“你且睜開驢眼,看我是誰?”此時韓通已是打得眼腫鼻歪,身體又被踏住,動彈不得。聽見匡胤問他,便把雙目亂睜,睜了半晌,方才開了一線兒微光,仔細望上一看,方知是趙匡胤,唬得哽氣倒噎,懊悔莫及。心下想道:“好利害!怎麼他又在這裡助那黑漢?可見我的造化低,又遇了這個魔頭,免不得要下氣伏軟些,才可保全性命。”於是歡容的笑道:“原來是趙公子駕臨,自從在大名府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