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那些看的人民,紛紛議論,只說個不了,一傳十,十傳百。正是:
好事不出門,奇事傳千里。
這件事傳到了五城兵馬司的耳邊,十分驚駭,說道:“怎的趙弘殷家教不嚴,縱子為非,作此怪異不經之事?妖言惑眾,論例該斬;況此事系眾目所睹,豈同小可?我為巡城之職,理宜奏聞;若為朋友之情,匿而不奏,這知情不舉的罪名,亦所不免。我寧可得罪於友,不可得罪於君。”遂即合齊同等官僚,議成本章,單候明日五更,面奏其事。只因這一奏,有分教:督藩堂上,新添了龍潛鳳逸的配軍;行院門中,得遇那軟玉溫香的知己。正是:
人間禍福惟天判,暗裡排為不自由。
畢竟漢主聽奏,怎生髮落,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回 配大名竇公款洽 遊行院韓妓殷勤
詞曰:
恩譴配他鄉,斜倚徵鞍心折。花謝水流無歇,幸有章臺接。可人何必贅清吟?只要情相合。萍蹤遇此緣,回首天涯欲別。
有調《好事近》
話說巡城兵馬司聞了匡胤戲騎泥馬之事,一時不敢隱瞞,遂即連夜修成本章。至次日清晨,隱帝沒坐早朝,但見:
畫鼓聲連玉磬,金鐘款撞幽喧。靜鞭三下報多鑾,文武一齊上殿。個個揚塵舞蹈,君王免禮傳宣。從來上古到如今,每日清晨朝典。
文武既集,有當駕官傳宣喝道:“有事出班早奏,無事捲簾退班。”道言未了,只見左班中閃出一官,俯伏金階,口稱:“萬歲,臣御史周凱有事讀奏。”隱帝道:“卿有何事?可即奏來。”周凱道:“臣有本章,上達天聽。”遂將本呈上。當殿官按本,展開龍案之上。隱帝舉目觀看,上寫道:
臣聞聖人不語怪,國家有常經,語怪則民志易淆,經正則民心不亂。一其章程,嚴其典則,非矯制也,蓋所以檢束乎民心,而安定夫民志者也。伏見都指揮趙弘殷之子趙匡胤,年已及壯,習尚未端,昨於通衢道上,有戲騎泥馬一事。臣竊謂事雖弄假,勢必成真;況乎一人倡亂,眾其和之,積而久焉,其禍曷可勝言?將見安者不安,而定者無定矣。臣職守司城,分專巡視,睹此怪異不經之事,理合奏明。伏惟陛下乾綱獨斷,握法公行,勘決怪亂之一人,以警後來之妄舉。則庶乎民志得安,民心克定,而一道同風之盛,復見於今矣。臣不勝激切上奏。
隱帝看罷,便問兩班文武道:“據周凱所奏,趙弘殷之子趙匡胤戲騎泥馬,惑亂人心。卿等公議,該問何罪?”眾臣奏道:“臣等愚昧,不敢定奪,但以妖言惑眾而論,依律該問典刑。伏惟陛下聖裁。”隱帝聽奏,想了一回道:“論例雖該典刑,姑念功臣之子,宥重擬輕,只問以不合一時行戲,致犯王章,該發大名府充軍三年。趙弘殷治家不嚴,罰俸一載。欽此準行。”弘殷聽了此言,大驚不迭,隨即請罪謝恩。
當時朝罷回家,獨坐廳上,怒氣無伸,猶如青天裡降下霹靂一般,十分暴怒,道:“氣殺吾也!快把香孩兒拿來。”回身走至夫人房中,罵道:“都是你這老不賢,養這禍根,終日縱他性子,任他東闖西走,惹禍招非,如今弄出事來了。”夫人道:“相公為著何事,這等大怒,嗔怪妾身?”趙弘殷便把這事情細細說了一遍,道:“似這樣的畜生,玷辱門風,要他何用?快叫這畜生出來,待我一頓板子打死了,免得日後再累我費氣。”夫人聽罷,雙目淚流,上前相勸。弘殷道:“你也不必煩惱,這都是畜生自作自受,該處折磨。如今我也不管,任他歷些艱難,吃些苦楚,只算是磨磨性子,也是好的。”夫人道:“但孩兒從小嬌養慣的,那裡受得這般苦楚?相公若不區處,叫妾身怎的放心得下?”說罷,又是哽哽咽咽的哭將起來。那趙弘殷聽了,不覺情關天性,勢迫恩勤,睹此光景,未免動了不忍之心,長嘆一聲道:“罷了,罷了!我也別無區處,但你既是放心不下,那大名府的總兵,是我年侄,待我與他一封書,叫他在那裡照管一二,庶幾無事。只是好了這畜生,不知甘苦。”
那夫人聽了此言,方才住哭,遂叫安童把大爺請出來。安童答應,去不多時,匡胤已至廳上,見禮了父母,侍立在旁。趙弘殷道:“你這不成器的畜生,幹得好事!”匡胤道:“孩兒不曾幹什麼事。”弘殷喝道:“你還要嘴強?你在城隍廟,騎得好泥馬,放得好轡頭!如今被巡城御史面奏朝廷,將你問斬;幸虧聖上寬宥,赦了死罪,只發配大名府充軍三年。又累我罰俸一載。你這畜生,闖出這樣禍來,還說不曾幹麼?”匡胤聽了此言,只氣得三尸暴跳,七竅煙騰,叫聲:“無道昏君!我又不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