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昌齡的交往廣泛,從他出色的送別詩中也可看出。有人統計過,在他所留下的近二百首詩裡,有三十多首皆是以“送”字打頭,友人之多,可見他確是一位熱情好客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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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節:王昌齡: 冰心在玉壺(2)
中國歷史上的迎來送往確是一門學問。十里長亭,飲酒長歌,越是怕別離,越是傷別離,越是情不能禁。別離裡充滿了悲歡情愁,當然也有逢場作戲,常常是得失自明,冷暖自知。有一個現象很值得注意,盛唐文學界的圈子,是最講團結的,雲集在一處的眾多名家,儘管有許多性情上的差異,卻彼此引為知己,互相推崇,很少有關於糾紛的記載。盛唐多大家,大家多和諧,並沒有相互之間揭短,扔磚頭,砸場子。大家都埋頭讀書,好詩共閱,奇文共賞,所以這個群體的力量,是不可小視的。
只可惜王昌齡雖詩名顯著,官運卻是不濟,新舊唐書中以“位不顯”來形容。張九齡被罷相,他也隨之遭到排擠,而且是兩次被貶,在蠻荒之野,做一個清閒的小官。在芙蓉樓送別好朋友辛漸時,王昌齡照例要作敘別心聲,他遠望蒼山,感慨不已,下筆時卻是風清雲淡,只是輕輕地說了一句,“洛陽親友如相問,一片冰心在玉壺。”只兩行字,卻頂得上千言萬語,蘊藏著無限深意。因為王昌齡的兩次被貶,加之“不護細行”,已經開始有很多關於他的流言飛語散佈出來,弄得“謗議騰沸”。但王昌齡很清楚,不管世間如何變遷,不管別人對我怎麼看,我還是我,我的心中依然如冰似玉,光明磊落,表裡澄澈。
王昌齡後來棄官隱居,“安史之亂”時準備迴歸鄉里,在濠州為刺史閭丘曉所忌而殺,可憐一代詩傑死於非命。
中國文化史上的文人被殺,一直受到廣泛的關注。初唐的縣令段簡殺害詩人陳子昂,引發眾怒。而王昌齡的被殺,再一次引起了輿論的關注:
(昌齡)以刀火之際,歸鄉里,為刺史閭丘曉所忌而殺。後張鎬按軍河南,曉愆期,將戮之,辭以親老,乞恕。鎬曰:“王昌齡之親欲與誰養乎?”
——《唐才子傳》
刺史閭丘曉,也是一個讀書人出身,竟然將一代文化名人殺害,實在是令人震驚。一個優秀的詩人是可以隨便殺害的麼?再看這位自作聰明的閭大人,史載“素愎戾,驅下少恩”,即使真是因為王昌齡的“不護細行”而觸怒自己,也不至於這般大動干戈,奪人性命。閭丘曉圖了心中之快的同時,他的死期也不遠了。宰相張鎬因其延誤軍期,也讓他品嚐了殺頭的滋味。這個混賬刺史,死到臨頭,還以家有高堂、老而無依之類的話語來搪塞。張鎬含怒叱問,你的高堂要奉養,那王昌齡的高堂,誰來奉養呢?!
閭丘曉這樣的惡官,殺一百次不足惜。可王昌齡的死,於文化,於唐詩,於中國詩界,卻是不小的損失。
我一直以為,王昌齡是個有詩歌天賦的詩人,令人一讀難忘。一些別人不經意的小片斷,小細節,都能引發他心中的滔滔才情。他懷著真情實感,加之精通韻律,其詩作精品迭出,每每被譜成樂曲,流傳於民間。據《集異記》載,開元年間,王昌齡和當時齊名的高適和王之渙到旗亭飲酒,正巧有梨園樂伶演唱當時的名曲。他們三人便私下打賭,看唱誰的詩多,並按此論才情高下。結果,有趣的是,樂伶們連唱了王昌齡的兩首。可以想見,王昌齡在當時的詩界樂壇,享有多高的聲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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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節:鄭虔: 丹心一寸灰(1)
鄭虔:丹心一寸灰
在盛唐的詩人群體當中,杜甫和誰的關係最為親近?
答案可能是多樣的。杜甫的文友圈子,是高質量的,他與當時相當數量的名家大師,都有過形形色色的接觸與交往,並且多有詩文記錄。廣文館博士鄭虔老先生比杜甫大許多,從年齡上講是杜甫的長輩。懷著對長者的尊敬,杜甫不吝筆墨,單是為鄭虔,就寫下十多首詩,記錄了一位歷經悲苦的儒學大師悽慘的人生境遇,筆下充滿情感。再聯絡到《全唐詩》鄭虔的簡介中也稱其“最善杜甫”,鄭虔——很可能就是杜甫終生最難忘懷的良師益友。
少年時代的鄭虔,學習刻苦異常,因為家貧,連紙也買不起,正好他所棲身的慈恩寺裡柿葉特別多,在僧房裡堆有幾大間,都是用來燒灶的。鄭虔靈機一動,在柿葉上動起了腦筋。他每天取出柿葉若干,以葉當紙,練習字畫,時間一長,竟將幾間房裡的柿葉都寫光了。功夫不負有心人,鄭虔在柿葉之中,也找到了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