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這個份上,我也不好說什麼了。然而我到底按捺不住,勸道:“太后畢竟是太后,也是你如今唯一可以倚仗的人,切莫太違逆了太后的意思。”
眉莊眸光在瞬間黯然了下去,如被拋入湖水的燭火,轉瞬失去了光芒。她的聲音聽不出任何感情,“我自會把握分寸的。”
而眉莊的分寸,在三天後的一個夜裡傳到了我的耳中。若非李長親口告訴我,連我自己也不能相信。李長附在我耳邊道:“皇上今晚宿在了棠梨宮。”
彼時我換過了家常的楊桃色蝶紋寢衣,正在喝槿汐親手煨了兩個時辰的七翠羹。李長一說,我差點沒拿穩湯盞,險些潑在了自己裙上。
自我離宮之後,後宮眾人視棠梨宮為不祥之地,連眉莊遷居之後玄凌亦是一步也不肯踏入,偶然對眉莊的召幸,也不過是召到儀元殿東室而已。而如眉莊所言,自我離宮的第一年後,玄凌再未召幸過她。如今陡然一句“宿在了棠梨宮”,別說是我,連曾經侍奉過眉莊的小允子也是暗暗咋舌。
李長笑眉笑眼道:“這是貴嬪娘娘的喜事,也是太后一直盼望的事啊。何況皇上從前不喜歡棠梨宮,如今娘娘已然回來,自然也沒什麼忌諱了。”
李長的一言即刻點醒了我,玄凌與眉莊此舉,未嘗不是太后長久以來授意的結果。再細想之下,如今徐婕妤與我專心於安胎,安陵容與管文鴛一被冷落一被禁足,玄凌身旁無人,正是眉莊復寵的好時候。
李長若無其事道:“今日皇上去棠梨宮前,惠貴嬪還被太后召去了頤寧宮說話呢。”
李長的話點到為止,我已然明瞭,笑盈盈道:“本宮倒有一事要請教公公,皇上這樣宿在了棠梨宮,不是事先吩咐的,敬事房的彤史可記檔了?”
李長一愣,猛地一拍腦袋起身道:“奴才糊塗,奴才可渾忘了。”
我用銀匙不經意地撥著湯羹,“本宮是想,皇上宿在了棠梨宮,按理公公也該侍奉在那裡的。可如今公公從從容容出來,本宮便猜測或是皇上或貴嬪打發公公出來的。既然公公出來了,又平時事多,或許忘了叫在彤史上記了一筆也未可知,所以提醒一句罷了。”
李長忙陪笑道:“原是惠貴嬪說不用人在外頭伺候了,就打發了奴才們出來。貴嬪自和皇上在吃酒,奴才們也就躲懶了。幸得娘娘提醒一句,否則奴才可要誤事了。”
我忙讓道:“彤史誤了也沒什麼要緊的,本宮也不過是想若是這一遭姐姐有幸有了龍種,彤史便是憑證。如今公公為了本宮一句話興師動眾趕去反而不好了,回頭叫人在皇上的起居注上註上一筆也是一樣的。”
李長諾諾答允了,自回儀元殿去,只等天亮時分再去棠梨宮迎玄凌早朝。
如此一回之後,眉莊也不向我提及。我偶然問了一句,玄凌亦只是撫著額頭向我笑道:“那日本是在惠貴嬪那裡吃酒的,不曾想朕幾日勞累下來酒量如此不濟,幾杯就有些昏昏沉沉的睡下了。”
我也不作他想,此後幾日,眉莊既不熱絡,玄凌也不急切,偶爾想召眉莊陪伴,卻是採月來回稟了身體不適。如此,玄凌問過幾次之後也不再提及了。
我思慮著自己身子日重,已是六個多月的身孕了,再這樣日日束腹,對胎兒亦是不好,便叫浣碧請了溫實初來,想好好與他商量個對策。
溫實初來得倒是快,聽完我的疑慮,道:“生絹束腹到底不是長久之計,只是一來娘娘束得不是太緊,二來也是束得得法,倒也不是太要緊。如今可以逐漸更束得鬆些,等過上半個多月,人人看順眼些也就好了。”
我為難地看一眼自己的小腹,輕輕舒了口氣,嘆道:“不知為何,本宮總覺得自己肚子看著稍稍大了些。若非如此,也不必日日束腹唯恐傷了胎兒。”
溫實初的神色微微有些恍惚,彷彿遊離天外一般,魂不守舍。他很少在我面前有這樣不專注的神色,我說完片刻,他猶自怔怔出神,彷彿在思味什麼難言之事一般。我不覺詫異,輕輕咳嗽了一聲,喚道:“溫大人。”
他須臾才回過神來,面頰有淺淺的潮紅之色,掩飾著遲疑道:“微臣有件事思慮良久,一直不敢確認是否要告知娘娘?”
我見他神情凝重,心下先沉了一沉,啞聲道:“你只管說,是不是胎兒有什麼不好?”
溫實初連連擺手,道:“不不不,這其實也是一件喜事。”他略停一停,道:“娘娘腹中所懷,是雙生之像。”
我幾乎有瞬間愣住完全說不出話來,彷彿一個水球被人用力摁到了水底,又遽然騰了上來,那種無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