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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屏宮中瑃嬪與珝嬪正在研習舊年的琴譜,瑛嬪獨自在廊下逗著鸚哥兒,見我們來了,忙行禮如儀。我一把扶住了瑛嬪便笑:“使不得,別動了胎氣才好。”我問她,“太醫囑咐你多走動可以安胎,可去走了麼?”
瑃嬪性子活潑,口快接道:“哪裡呢。瑛嬪姐姐懶怠動,成日在屋子裡悶坐著,這鸚哥兒還是內務府變著法子孝敬來的呢,否則姐姐連門檻都不邁出來。”
欣妃拍著手笑道:“那可巧了,我正與淑妃娘娘一同說來帶你走走散心呢。如今太液池景緻最好,你看多了心思鬆快,來日小皇子也愛說愛笑的。”說罷不由分說,挽過瑛嬪便走。
一行人走得極小心,欣妃一壁看著路,一壁與瑛嬪說起淑和幼時趣事。瑛嬪偶爾一笑一語,算是回應。我心下總有說不出的異樣,一時也看不出什麼,只留心看著路,陪著一同說話。
行至歲寒閣前,已是湖面開闊,湖光山色俱樂佳之處,一行人便一同坐下歇息。遠遠有莊敏夫人的歌女踏歌而唱,唱得是一首古風《上邪》:
上邪!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歌聲迴環往復,極是動人心魄,連上林苑內滿溢的盛春的柔靡光豔亦為之停駐不前。
瑛嬪在歌聲中有一陣恍惚,那種失神的怔忡似湖心的蓮花被水波漾起細密的漣漪,晃碎她清麗的容顏。順著她目光望去,似是凝神看著太液池邊一樹冬青盈翠。然而眼波的一轉,彷彿有羽林郎赤褐色的衣袍一閃。幾乎以為是自己眼錯,然而瑛嬪眼中亦有一樣的波縠盪漾,只更潮溼而溫潤。心底漫出一絲如縷的狐疑,我悄悄按捺內心的波瀾,臉揚一揚,花宜會意,便悄悄往那棵冬青樹後去。
我拉過瑛嬪的手入內,含笑道:“你才有孕,要自己更當心身子才是。”瑛嬪的目光似還有些眷眷不捨,只得答應著“是”。
我瞧出她未及掩藏的心不在焉,愈加細細分說。欣妃笑著簇擁上來,“這話合該淑妃囑咐你,宮中唯有淑妃兒女雙全,自然她最有經驗。”
我笑著啐她,“欣妃姐姐最輕嘴薄舌的了。倒是該咱們請教你,如何把帝姬養得如花似玉一般,又聰明又端莊呢。”
為人母者說起孩子便是滴滴瀝瀝好大一串話,便把瑛嬪的神思也岔開了。
待得說倦了,花宜上前來扶我的手,笑生生道:“娘娘該回去歇歇了,燕窩都燉好了呢。”我扶過她手,銀白色織錦裙裾拖曳過潔淨無塵的長長的鵝卵石甬道,有拂上落花的簌簌微響。指間握著一枚隨手摺下的細長柳枝,隨口吩咐著花宜,“回去把柳枝刮在宮門前吧,用紅繩繫了,可以祈福。”
小允子笑嘻嘻上來道:“‘柳’音同‘留’,春日裡各宮娘娘小主們都這樣做,想要留住皇上呢,其實娘娘原不用,皇上哪一日不來咱們宮裡呢。”
我正欲斥他貧嘴薄舌,然而眾人皆在,也不便出口,只輕輕抿唇含了可有可無的笑意,不欲分辯。仲春的暖風教人醺然欲睡,欣妃猶自在笑:“小允子這話很是。待瑛嬪妹妹生下一子半女,皇上也是這樣待妹妹的。”
我覺得有些倦,正欲轉身,卻猝然,看到了清。
太液池煙波翠柳之畔,他一身銀白長衫立於風中,軟軟的風拂起他金冠下逸出的一縷烏黑的發,神態瀟瀟,若不是腰間那一根明黃絲絛表明他親王身份,一切,都宛若當年。
我有些意外的愕然,瑛嬪怯生生地退開兩步,卻是欣妃笑迎上去,打趣道:“許久不見王爺了,成了親有家室的人,可不比以往自在逍遙了。如今一左一右兩位側妃,若架住了你,可插翅也難逃了。”
一眾宮人被欣妃逗得一齊笑起來,玄清淡淡笑道:“欣妃最風趣不過。”
他側首看見立於欣妃身後的我,微微一怔,旋即欠身道:“淑妃也在此。許久不見了,淑妃可好?”
他那句“許久不見”叫我心生感慨,上一次見到他還是在玉隱出嫁那一日,距今也有八九月多了,此後宮宴相見,不過是遠遠望上一眼,彼此各安而已。
我如常答他:“勞王爺掛心,本宮身體安康。不知王爺今日為何入宮?”
我的聲線與形容舉止完全符合宮規禮儀,並無一絲破綻,正如眼前的他一樣,“久未進宮,今日來給太后請安。”
我才欲開口,卻見他身側垂柳之後娉娉婷婷步出一位女子,口中道:“太液池邊風大,王爺還是披上披風吧。”語未歇,一件銀絲素錦披風已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