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吩咐孫姑姑道:“快去扶莞妃起來,她是有身子的人了,怎麼好這樣長跪著。”說著又向眉莊笑道:“一向總說你最體貼,怎麼看莞妃這樣跪著也不提醒哀家叫她起來。哀家病糊塗了,你也病糊塗了麼?”
眉莊笑道:“臣妾哪裡敢提醒太后呢,莞妃跪著也就是她肚子裡太后的孫兒跪著,一家人給太后請安行禮,難道臣妾還要去攔麼?”
太后笑得合不攏嘴,“數你嘴甜,一味哄哀家高興。”
我忙謝了孫姑姑的攙扶,道:“如何敢勞動姑姑呢?”
孫姑姑抿嘴笑道:“娘娘沒回宮前太后就一直唸叨,太后如此看重娘娘,奴婢自然不敢不殷勤。”
我心下終於鬆出一口氣,忙欠身向太后福禮,“多謝太后關愛。”
太后道:“賜座吧。”見我頰邊淚痕未消,不由嘆道:“你別怪哀家苛責你,皇帝是哀家親生的,哀家也怕再招進一個狐媚的。”太后的目光逡巡在我身上,片刻笑道:“到底是大家子出來的曉得規矩。只是你已在妃位,這樣打扮未免太簡素些,叫人看了笑話。”
我低眉順眼,道:“臣妾修行已久,不喜歡太過奢華。”
太后微笑頷首,“你能這樣懂事,也不枉哀家這些年疼你。”
我眉目間湧出感激的神色,道:“臣妾在甘露寺時幸虧有太后百般照拂,臣妾沒齒難忘。”
太后神氣平和,悠悠道:“你既已回宮,以後就當沒有甘露寺之事了。這話哀家吩咐了皇帝,也吩咐了皇后,你自己也要記住——有甘露寺三個字在,你以後的日子也不會好過。”說罷看著我的肚子道:“有三個多月的身孕了吧?”見我低頭答了“是”,又道:“你有了身孕是喜事,聽說現下是溫實初給你看著,溫大人好脈息,又伺候過你生育朧月帝姬,是個妥帖的人。”
我愈發低首楚楚,“多謝太后關懷。”
太后側一側身子,揉著太陽穴蹙眉道:“哀家如今身子不濟,沒那個精神聽著後宮的事。前些日子皇帝乍然跟哀家說你有了身孕要接你回宮,為著子嗣的緣故哀家要答應,也信得過你的人品,只是這兩年後宮裡出的事多,哀家不能不留個心眼,只怕有人狐媚了皇帝。”
我默然低首,小心道:“太后切勿氣壞了身子。”
太后目光微微一動,已含了幾分怒色,緩緩道:“生氣?若哀家真要生氣可生得過來麼。”她見我只默默垂首,一聲不敢言語,嘆息道:“你剛回宮,這話哀家本不該急著和你說,只是你既然回來了,有些事心裡不能沒有個數。”
我道:“臣妾洗耳恭聽。”
太后微微一笑,而那笑意並沒有半分溫暖之色,直叫人覺得身上發涼,“宮中人多事多,這也尋常,只是這些年皇帝寵幸的那些人忒不像樣。先頭一個傅如吟一味地狐媚專寵,哀家一怒之下將她賜死。現下又選了個御苑中馴獸的葉氏在身邊,出身如此低賤還封了她常在的位份。皇帝也可氣,年紀漸長,身邊留嬪妃的眼光倒不如往日了。”太后越說越生氣,她久歷宮闈,涵養功夫一向很好,喜怒皆不形於色。如今眉眼間皆有忿忿之色,可見這幾年內闈之亂了。
一時孫姑姑端了水過來,勸道:“太后別埋怨皇上,到底是那些女子妖媚,引誘皇上。”
太后抿了一口水,平伏了氣息道:“皇后不中用,連蘊蓉也不能叫哀家省心。”說著目光徐徐拂過我的面頰,“如今你既回來了,凡事都該規勸著點皇帝,想必他也能聽進去幾句。”
我恭謹低首,“太后的話臣妾牢記於心,必定不忘妾妃之德。”
太后頗為滿意,笑道:“你最聰明機慧,哀家的話自然一點就透。不過既說到妾妃之德,如今你是三妃之一,更要好好尊重皇后。”
我微笑,容色謙卑而和順,“皇后待臣妾很好,臣妾感激不盡。”
太后無聲無息地鬆了一口氣,含笑道:“那就好。”說著拉過眉莊的手拍著她道:“眉兒這孩子死心眼兒,如今都混得成了哀家跟前的人了,也不曉得多用心在皇帝身上。”
眉莊笑道:“太后這樣說,可是嫌棄臣妾服侍的不好麼?”
太后慈眉善目看著她道:“為著你很好所以哀家才心疼你。你和莞妃向來情同姐妹,如今莞妃都要有第二個孩子了,你還不加緊些麼?”眉莊微微臉紅,只是垂首斂容不語。
太后見她只是不語,微微屏住了笑容,露出一抹慈母的憂心之色,感慨道:“皇帝身邊哀家真正瞧得上眼的人不多。端妃和敬妃自然是好的,只是年紀漸長大約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