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城,想必也是冷清而寂寞的。而在紫奧城月色如銀下的重重殿宇裡,玄清,你在做些什麼?
四張機,咿呀聲裡暗顰眉。回梭織朵垂蓮子。盤花易綰,愁心難整,脈脈亂如絲。
“蓮”同“連”,“絲”同“思”,我的思念,或許你看不見。然而太液池的蓮花,亦可道盡我無言的相思。或許當你看見太液池的蓮葉田田,亦是這樣想念著我。
五張機,橫紋織就沈郎詩。中心一句無人會。不言愁恨,不言憔悴,只恁寄相思。
你離開我,已經十五日了。清,你並沒有與我傾訴離愁別緒的難為,你只告訴我,風清月明時,你也在想念我。
六張機,行行都是耍花兒。花間更有雙蝴蝶。停梭一晌,閒窗影裡,獨自看多時。
蝴蝶成雙成對,嬉戲花間,蝴蝶的翅膀扇動出光影的疊合如水波迷離搖曳。在日與夜的空閒裡,沒有你在,我只是這樣獨自寂寞。
七張機,鴛鴦織就又遲疑。只恐被人輕裁剪。分飛兩處,一場離恨,何計再相隨。
這樣兩地分別,你陪伴著的,是我從前的夫君。紫奧城,是我記憶的禁地。是你聽見了什麼,看見了什麼,還是你心底,有隱隱的和我一般難以言說的擔憂。
八張機,迴文知是阿誰詩。織成一片淒涼意。行行讀遍,懨懨無語,不忍更尋思。
閒來的時候,我翻看了蘇若蘭的《迴文詩》,字字句句的心血,都是她對丈夫竇滔的思念。我自愧沒有這樣好的才情,只能帶著對她的明白,黯然無語。
九張機,雙花雙葉又雙枝。薄情自古多離別。從頭到底,將心縈繫,穿過一條絲。
玄清,當你寄來這《九張機》時,已經是第二十七天了。你還沒有回來,只說從頭到底,心只一思。
我如何不明白呢?我心如君心,都是一樣的。
在我提筆要回應的一瞬間,熟悉的擁抱從我身後緩緩攏住我。我抱膝,蜷縮著身體依在你懷裡。
“清”,我嘆息著道:“我幾乎是看著星沉月落,整夜整夜思念著你。可惜,你不能一直這樣來看我。”
“我也是”。他的體溫沉沉地包圍著我,“皇兄的病已經見好了。”他吻一吻我的耳垂,“嬛兒,陪我走一走吧。”
已然是秋天了,秋光亦明媚如斯,我與他攜手緩緩而行。
絨絨長草間,零星盛放在山野裡的秋杜鵑,深紅、淺紅、淡紫或白,是一道最明媚的秋景。“子規魂所變,朵朵似燕支;血點留雙瓣,啼痕漬萬枝。秋杜鵑,是傷心的花朵啊。”玄清低低嘆息一句,恰巧有杜鵑鳥從枝頭輕盈的飛過,聲聲杜鵑,是悲慼的啼鳴。
我握著他的掌心,輕聲道:“是聽見了什麼,還是看見了什麼?這一回從宮裡出來,我覺得你總是怏怏不樂。”
他湖水色的衣袍有簡潔的線條,被帶著花香的風輕柔捲起,“傅婕妤死了。”
“傅婕妤?”
“去歲選秀,傅婕妤是最出挑的,也是皇兄如今最寵愛的妃嬪。”
我問:“她很美麼?”
“的確很美,嬌豔中自有清麗,容色不遜於昔日的慕容華妃,遠望便如謫仙。”玄清甚少這樣讚揚一名女子,如今用“謫仙”二字形容,可見此女之美。然而他的另一句評價又道來:“然而美則美矣,卻沒有靈魂,是個空洞的木美人。”
這句話彷彿是他從前說過的,我眉心一跳,“傅婕妤,便是你從前與我提起的傅婉儀?”
“正是她。”
“那麼家世如何?”
“亦不算差。進宮時便封做小儀,按這樣得寵的勁頭下去,不日冊貴嬪,連封妃也是指日可待。聽說皇兄與皇后商量時,連封號也已經擬好了。”玄清的笑容有些意味深長,“是個‘婉’字。是婉約之婉。”
我心頭一驚,嘶啞了聲音,澀然道:“她很美?美得像一位故人,是不是?”
芳若曾經說過,如今的後宮,已不是乾元初年草創時的後宮,妃嬪都以高位而入。大約都是常在、選侍起步的。去歲選秀,那麼不過一年之間,已從從五品的小儀一躍而至從三品的婕妤,未有過身孕卻不日就要冊為貴嬪,即便我在宮中,也不得不視之為勁敵了。
玄清的沉默證實了我的揣測,他說:“與故去的純元皇后,總有六七分相似。選秀之日,是皇兄親口留的牌子。日後聖寵之隆,當日就可預見了。”玄清道:“皇兄因為寵愛傅婕妤,雖未成為主位卻賜她獨居一宮、以貴嬪之禮相待,且因為有她,那一年的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