茜砂窗下明澈如水的霞光,金獸燻爐的口中徐徐飄出幾縷淡淡的輕煙,是蘇合香清甜甘鬱的芬芳,霞光稀薄的燈影裡,貞妃微微垂首,坐在我的面前,專注繡幾針“鴛鴦戲水”的花樣,側影柔美,她靜靜道“我入宮晚,有時見姐姐這樣盛寵,偶爾也會想,姐姐也會有失寵的時候嗎?那樣寂寞的辰光,姐姐是怎樣熬過來的?”她悄悄看我“姐姐會不會怪我,會想的這樣惡毒。”
“不會。”我伸手掐了幾多新鮮黃月季,插入她輕薄如蟬翼的鬢邊,她的鬢絲那樣柔軟,叫人心聲出溫軟的意味“宮中的人不會專寵一輩子,想明白了,便什麼也不怕了,失寵,你若覺得煎熬,那樣日子也會過的煎熬,你若坦然,日子便也過的坦然,一切只在乎心境,無關其他。”
我為她整理好了筐中的各色絲線,一截淺色杏子輕羅袖子滑下來,腕上的纏臂金碰著赤金手鐲叮咚有響,連那聲音,迴響在空蕩的宮殿裡纏綿悠長,也是那樣寂寞的。
貞妃淡淡一笑,“皇上有了姜氏,——你可知道,近日又封了小媛了,連有身孕的瑛嬪也少了看顧了,到叫我想起當年我有身孕的樣子。”
我慵懶一笑,“如今我也很少出去了,她得寵呢晉封也是應該的。瑛嬪那裡還勞煩你多看顧這些,宮中養不下孩子的事多了,不免叫人驚心。”
貞妃淺淺一笑,“即便想著我從前的境況,我也會多照顧她,德妃也很用心呢,留意著瑛嬪
嬪的飲食;瑛嬪自己呢也懶得出去;少讓人擔心些。
遠遠有喜樂聲綿綿傳來,我側耳片刻,“是什麼聲音呢?”
貞妃亦好奇,扶窗靜靜而笑,不知道,這會子難道又是有什麼喜事?她伸手招來花宜,“你去瞧瞧,是什麼事呢?
花宜嘟著嘴氣道“能什麼事呢,大清早的鬧也鬧死了,她頓了一頓,終究不敢不講,是姜小媛有孕了。
貞妃停下手中針線,看了我一眼,輕輕“哦”了一聲,我介面道“她倒是有福氣的人,正得寵的頭上,又有了身孕,以後更前途無量了”。
花宜不敢接嘴,端過幾色甜點,縷金香藥,紫蘇奈香,松子穰,茯苓糕、硃砂圓子並兩盞蓮子湯,皆是我與貞妃素日常吃的點心。貞妃揀喜歡的吃了幾樣,疑惑道“姐姐怎麼不吃呢?”
我細細看了一遍,實在沒什麼胃口,只好笑道“許是平時吃絮了,沒什麼胃口。”我喚花宜,“去制碗酸梅湯來吧。”
貞妃道“姐姐不太吃酸的。”
“倒不是不愛吃,只是夏天喝了解暑氣罷了。”
貞妃頷道笑道:“也是。等下我回宮也讓人做些送給瑛嬪,今日的事她知道或許不痛快,我也得早點回去陪著她。”
我笑道:“好。勞你費心。”我沉吟片刻,喚過槿汐,“姜氏那邊懷孕了,又這樣熱鬧,咱們不能裝作不知道,你把上次氐州都督送來的送子觀音送去給她,聊表心意吧。”
槿汐答應著去了。貞妃用過點心,便也告辭離去。
天氣炎熱似流火,然而我卻很喜歡那一抹夕陽燦爛,閒暇時便在貞妃的偏殿的藏書閣裡整理發黃的書卷,將它們放置到烈日下爆曬,以免被微氣侵染了幽雅墨香。
這一日我正埋頭於書卷間,卻聽到槿汐輕輕喚我“娘娘”
我踱步出去,問道:“怎麼了。”
她蹙著眉頭道“姜小媛午後一直喊著腹痛,鬧了好半天,結果小產了。”
“小產”,我揚一揚眉,問。
“是”,槿汐答道,“姜氏也真是沒福氣的,才兩個月大的孩子,太醫疑心是麝香所害,所發皇上動怒了,下令嚴查。”
“是該嚴查”。我用清水浣手,宮中不明不白死了那麼多孩子,早該嚴查了。”
“可是……”
黃昏的暮色落在她清秀的面龐上,無端添了一層焦慮,槿汐的話尚未說完,剪秋也踏進門來,她似笑非笑道“又經勞煩娘娘走一回了。”
貞妃在裡間聞得動靜,急忙出來道“什麼事”。
剪秋笑吟吟請了個安,“貞妃娘娘也在呢,淑淑娘娘流年不利,總和些不大吉祥的事扯在一起,奴婢也奉命行事,帶淑妃娘娘去問一問。”
貞妃眸中有憂慮的光芒一轉,略整一整衣衫,“正好本宮得空,勞煩剪秋姑姑略等一等,本宮陪淑妃一起去。”她嘴角含了客氣而不肯退卻的笑意,“免得如上次一般,被榮嬪之流微賤之人質問淑妃娘娘。”
剪秋依舊笑著,“這樣的場合,奴婢奉勸一句,貞妃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