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菊有碧江霞,雙飛燕,剪霞綃,瑙盤,紫羅繖。紅菊有美人紅,海雲紅,繡芙蓉,胭脂香,錦荔枝,鶴頂紅。淡紅色的有佛見笑,紅粉團,桃花菊,西施粉,玉樓春。如雲似霞的菊花叢中,眉莊頰上是新為人婦的羞澀微笑,揉進滿足的光芒,柔聲道:“皇上待我——也算是有心了。”真真是人比花嬌。
然而光陰寸短,不過一年時間。菊花凋零了又開,而昔日的盛景已不復於存菊堂中。
宮女的鞋鞋底很薄,踏在落葉荒草上有奇異的破碎觸感,入秋時分,草木蕭疏之氣隱隱沖鼻。月色下草木上的露水沾溼了宮鞋。因為眉莊失寵,合宮的奴婢也都巴不得偷懶,服侍得越發懈怠,以致雜草叢生、花木凋零,秋風一起,這庭院便倍顯冷落淒涼。只剩了一輪秋月,如新眉般向繁茂的雜草遍灑清輝。
再轉已入了內室,見眉莊站立門口,遠遠便向我伸出手來,眼中一熱,一滴淚幾乎就要墜下,忙快跑幾步上前,牢牢與她握住了雙手。
眉莊的手異常的冰冷。我還未說話,眼前一片模糊,眼淚滾滾落下來啜泣不已。眉莊亦是嗚咽,仔仔細細瞧了我一回,方才勉強笑道:“還好。還好。芳若傳話進來總說你很好,我還不信。現在看來,我也放心了。”
我強撐起笑容道:“我沒有事。就怕你不好。”
言語間芳若已退出去把風,眉莊的身量失去了往日的豐盈,一雙手瘦嶙嶙緊握我的手和我一同走進內室。
進去一看,不由一怔,已覺空氣中浸滿了一種腐朽的味道。眉莊見我的神氣,幽悲一笑道:“這裡早已不是昔日的存菊堂了。”
我仍是不免吃驚:“話雖如此但你尚有位分,宮中竟然凋敝如此,那些奴才未免太過分!”
眉莊伸手一支支點燃室內紅燭,道:“華妃勢盛,那些奴才哪一個不是慣會見風使舵的,一味的拜高踩低作踐我。若不是有芳若暗中周全,恐怕我連今日也捱不到了。”說著一滴淚墜下,正巧落如燃燒的燭火間,“嗤”一聲輕響,滾起一縷嗆人的白煙。
那燭火想來是極劣質的,燃燒時有股子刺鼻的煤煙味,眉莊禁不住咳嗽起來,我忙扶她坐下,衾褥帳帷顏色晦暗曖昧,連茶壺也像是不乾淨的樣子。我仔細用絹子擦拭了碗盅,方倒了一杯出來,對著燭光一看,慶幸雖不是什麼好茶但也勉強能喝。
見眉莊一飲而盡,我才慢慢道:“你別急。我必定向皇上求情儘早放你出來。”這話說得沒有底氣,我難免心虛。玄凌什麼時候放眉莊,我卻是連一點底都沒有。然而如今,只好慢慢寬慰於她,但求能夠疏解她鬱悶的心結。
眉莊只是冷笑,似乎不置可否。
一彎下弦月照著窗,似矇昧珠光流淌了一地,燭火一盞一盞幽滅不定,紅淚一滴一滴順勢滑落於燭臺之上,映著沾染了凋敗灰塵的重重紅綃秀幃,濃朱淡紅,混雜了堂外的草木荒疏氣味,幽幽地迷漫著,室內籠罩在一片暗色中。
半日,眉莊似乎心緒平復了些,才靜靜道:“我聽芳若你沒有因為我的事受牽連,我才稍稍放心。幸而現在有陵容,你也不算孤掌難鳴了。”她略頓一頓,怔怔望著窗外因無人打理而枯萎的滿地菊花,片刻才回轉神來,淡淡問道:“皇上很喜歡陵容麼?”
我一時微愣,隨即道:“算不得特別好。但也遠在曹婕妤之流之上。”
眉莊淡淡“恩”一聲,“那也算很不錯了。只是陵容膽小怕事,雖然得寵,但是有什麼事還得你來拿主意。”
我答應了,見她身形消瘦,不由道:“不要生那起子奴才的氣,到底保重自己要緊。今日你可聽見外面的動靜了。也算為你出了一口氣。”
眉莊點頭道:“聽見了。只是她未必這麼好對付。”
我不由嘆氣,“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罷了。”
我的目光漸漸往下,落在她依舊平坦的小腹上,終於忍不住問道:“當日你懷孕,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眉莊悽然一笑:“人人都說我佯孕爭寵,難道你也這麼以為?”眉莊下意識地撫摸著平坦的腹部道:“以我當日的恩寵何必再要假裝懷孕費盡心機來爭寵?”
我淡定道:“你自然不必出此下策,以你當日之寵,有孕也是遲早的事。又何苦多此一舉。”
眉莊幽幽嘆了一口氣,道:“你明白就好。”
“姐姐,她們故意讓你以為自己懷孕,得到一切風光與寵愛,然後再指證你佯孕爭寵。”我嘆口氣,將物品所猜測的說與她聽:“恐怕從江太醫給你的方子開始,到他舉薦劉畚都是有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