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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部分

裳。

寒冷的水侵骨而入,我卻無法可避。眼睜睜看著去歲落下的凍瘡舊疾復發,一雙手紅腫狼藉,飽受苦楚。硬生生叫我記得在棠梨宮那些寒冷潮溼、困頓不堪的日子。那是一生最倉惶寥落的時光。

我向槿汐苦笑道:“果真有些事是一心要忘也忘不得了,便如這凍瘡,年年復發。”

槿汐用手暖著我的手,她的手也是冰涼紅腫的,連同浣碧,三人齊齊凍瘡發作,累累如珊瑚珠。浣碧苦中作樂,有時玩笑,“這雙手長滿了凍瘡、紅的青的紫的,我只當戴了個多寶戒指,紅的是珊瑚,青的是綠玉翡翠,紫的就是紫瑛石。”

我與槿汐便笑浣碧是財迷瘋了。然而說起珠玉寶石,自我落飾出家,除了在宮中時得到的全部留在了棠梨宮中,唯有家中帶進宮的陪嫁,又全部帶出了宮,悉數封在箱籠之中,再不開啟。落飾出家,這些華麗的珠玉胭脂,自然是再與我無關了。

槿汐撫摸著自己手上的凍瘡,輕聲道:“奴婢剛入宮那時候只是做灑掃上的小宮女。那時候宮中只有端妃和嫻妃——也就是如今的皇后,自然輪不到咱們這些小宮女去伺候,新進宮難免要受欺負,那年月裡天天給姑姑們洗衣裳,那衣裳洗也洗不完,彷彿永遠也洗不完一樣,結果落了這一手凍瘡。還是後來純元皇后看見了說可憐,說了一句‘手成了這樣還叫洗衣裳,內務府總管連一點體恤之心也沒有麼’,這才打發了奴婢去做別的活。後來奴婢一路升上去,自己也做了姑姑,自然是不用做這些粗活了,手也漸漸好了。沒想到,今日做起同樣的活計,倒還沒有生疏。”

槿汐淡淡提起純元皇后的舊事,我也只淡淡聽過,並不肯計較。

如此一月一月過去,冬天熬過去了,春天也到了。

溫實初來看我那日,是初春的一天。孱孱的陰天,陰雲垂落天邊,沉沉的晦暗,卻無雨意。

他突兀地進來時,我正在窗下的青瓦大缸邊把今日擔來的水一擔一擔吃力地灌進去。浣碧乍見故人,一時吃驚感動,眼淚潺湲地落下,失聲哭道:“溫大人。”

我聞聲轉頭,溫實初立在門邊,一襲藍袍,身形消瘦。他奔向我,失聲道:“嬛妹妹,你瘦了許多!”

我有一瞬間的感動,這樣僻落的深山古剎之中,乍然見了昔日故交,真是想要落淚的。然而只有那麼一瞬間,我已經若無其事,向浣碧道:“有什麼好哭的。”

浣碧忙忙地擦淚,迎他進來,溫實初目之所及,見我倒水,一把搶上身奪過我手中的水桶,吃驚道:“你怎麼能做這樣粗重的活呢!”

我淡淡笑著反問:“為什麼不做?我已經不是千金小姐,也不是宮中的寵妃,不過是個平常的姑子,不做這些做什麼?”

他急起來,“無論怎樣,你也是宮中出來的奉旨修行,甘露寺的姑子們怎麼可以這樣苛待你?”

我不以為然一笑,道:“我是宮裡出來的廢妃,並不是先帝遺妃,半點名分也無,為什麼要優待於我。”

他一時語塞,只得拉開我,挽起袖子幫我把所有的水灌入缸中,我淡淡道:“多謝,今日要用的水已經有了。”

他微微詫異,“今日的水?你每日都要這樣灌水辛苦麼?”

我道:“這個自然,胼手胝足,親力親為。”

浣碧在旁聽著,一時哽咽,道:“這些事算什麼,小姐和我們都要親自去砍柴洗衣、料理飲食。我和槿汐都沒有什麼,本是該做這些的,可憐小姐的手腳……”

溫實初聽她說得委屈,一時情急,扳過我的手來看。我的手早不是昔日嬌嫩模樣,舊的老繭、新的水泡,或者有破了的,露出鮮紅的皮肉來,還有砍柴時荊棘刺進皮肉的小刺,暗黑的一點一點。

溫實初大是心疼,急道:“怎麼會這樣?”

浣碧嗚咽頓足道:“小姐手上的血泡破了一個又一個,快沒一塊好肉了。小姐從小養在深閨,哪裡受過這樣的苦楚。可是那些姑子們好狠心,欺負咱們是新來的,百般刁難欺侮。”

我厲聲打斷浣碧的哭訴,“抱怨有用麼?抱怨也是辛苦,不抱怨也是辛苦。”

浣碧低聲啜泣,“我只是心疼小姐。”

我搖頭苦笑,“不必心疼,以後這樣也就是一輩子了,習慣就好。”

溫實初忙拉我坐下,取出隨身所帶的藥膏,關切道:“我隨身帶著的也就是這些藥了,也將就著用吧。我明日再送好的金創藥來。”

我點頭,“多謝。”

我任由他為我察看傷口,只問:“我出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