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屠岸正在理髮館裡理髮。不知不覺地,他心中默誦起英詩。突然領悟到一句濟慈的詩的意義,屠岸興奮得從椅子上站立起來,大呼“好詩”!正在為他理髮的師傅驚得目瞪口呆。後來,這事傳開去,屠岸得了個綽號“尤里卡”。
著名學者、教育家唐慶詒是屠岸讀上海交通大學時的英語教師。儘管他雙目失明,但講課精彩,對學生和藹、親切,深得學生的尊敬和愛戴。屠岸回憶說:“先生每週給我們上兩節課,全用英語講授。他對學生要求很嚴格,他說,你們學英文要做到能聽能說能讀能寫能譯,要做到腦子裡不用中文而用英文思考問題。”
一次,唐慶詒囑屠岸到他家去一趟。屠岸如約來到霞飛路上方花園師宅。唐慶詒對屠岸說:“我因目盲,不能閱讀。所以請你來,為我朗讀中文和英文的書、報、刊,每週一二次,可以嗎?”屠岸知道先生是看中了自己的國語和英語發音準確流利,功課也好,所以要自己來幫他解決閱讀問題。屠岸喜出望外,因為這是一個接近先生又能為他服務的難得的好機會,於是毫不猶豫地說:“為先生讀書報,是我最願意做的!”
此後四五年間,屠岸每週登門一二次,風雨無阻,為唐慶詒朗讀他需要了解或進一步熟悉的文學經典以及新聞報道之類。屠岸回憶時說:“朗讀時,遇到我不認識的字、不懂得的文句,先生隨時指點、解惑,或指導我查閱參考書。因此這種‘伴讀’本身往往就是優於教室聽課的一種學習。後來我又為他查詢資料,整理他的文稿,中文則手抄,英文則打字。這也是極好的學習。我師從他真是得益匪淺啊!”
一天,唐慶詒說:“你為我讀書報,我給你一點回報吧!”於是他教屠岸古文和古詩。他家藏書極豐,讓屠岸把線裝書《瀛奎律髓》、《杜詩鏡銓》等找出來,從中選出若干篇教屠岸。
1986年6月,唐慶詒以88歲高齡病逝於上海。屠岸因病未能參加追悼會,對此屠岸至今深以為憾。
屠岸:用生命與美的詩魂擁抱(4)
1943年夏天,屠岸曾暫住在江蘇呂城農村一段時間。在那裡,他迎來了詩歌創作的第一個高潮,一個多月時間裡,前後共寫了50多首詩。這一時期他的詩短小凝練,遣詞造句講究,語言乾淨清爽,在意象的錘鍊上也頗見功力,有小令般雅緻的美。如《古詩》、《小城》、《暮》等都突出地表現出這一特點。創作於這一時期的《叩門》,則把作者嚮往革命、嚮往新生活的那種急切、新奇又驚悸的心情表現得淋漓盡致。他說:“當時,我白天在田間、地頭、河邊、墳邊觀察,領會,與農民交談,體驗他們的情愫,咀嚼自己的感受;晚上就在豆燈光下、麻布帳裡構思、默誦、書寫、塗改,流著淚謄抄,有時通宵達旦。”
一天半夜裡,屠岸朗誦新作,當誦到“天地壇起火了……”這句時,他的嗓門使隔室的居者驚醒,以為天地壇(鄉間祭祀天和地的小廟宇)真的起火了,沒有來得及穿衣服就跑到屠岸所在的屋裡來問是怎麼回事。等弄清了事情原委,他與屠岸相視而笑。從此,這位兄長叫屠岸為“詩呆子”。
“老運動員”的“地下藝術創作”生活
抗戰勝利後,屠岸在《文匯報》、《大公報》、《時代日報》等報紙上發表詩歌,並在1945年冬與摯友們成立“野火詩歌會”,詩歌會延續了兩年,最後被迫解散了。
1946年2月,屠岸在上海參加了中國共產黨。由於患了比較嚴重的肺病,在上海交大讀四年級的屠岸被迫休學。休學後,屠岸在地下黨組織內做一些組織聯絡和調查研究的工作。國共和談破裂,內戰爆發,上海陷入白色恐怖之中。1948年,屠岸在《盲者之歌》裡,表達了自己憤怒、痛苦的心靈獨白:“是的,我還能夠聽到 / 獄官的厲喚和囚徒的怒吼,/ 劊子手磨著冷亮的鋼刀之聲霍霍,/ 我也嗅到硫磺的毒焰瀰漫,/ 受難者的屍體散發出血腥和腐爛的氣息;/ 而太陽離我太遠了,/ 寒冷啊,我只是在黑暗的寒流中起落!”當然,面對反動派的恫嚇和屠刀,詩人並沒有被嚇倒,他反而唱出更加激越的強音:“哦,讓三稜鏡把遠距離陽光的焦點/聚集在我的軀體上,讓它/向著夜中國的荒原燃起一股烽煙!”
1948年,屠岸翻譯出版了美國詩人惠特曼的詩集《鼓聲》,借用惠特曼激昂高亢的詩句來為革命擂鼓助威,並預示代表中國未來的共產黨將取得勝利。“惠特曼的《鼓聲》是我的第一部詩歌譯作,是在哥哥和未婚妻的資助下自費出版的。惠特曼是自由詩的創始人。選擇他還有象徵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