堤上,晚風沐浴著夕陽,倒映在粼粼的波光中,勾勒出一幅絢麗的“江天圖”。
我們默默的走著,誰也沒有開口,走著,走著,黑幕漸漸的沉下。我們坐在堤壩的柳樹下,她忽然抬起臉,我驚訝的發現,她盈盈的淚水,在月光下滾動。“你怎麼了?”她掏出手絹,擦了眼淚,“方昊,我們同窗三年多了,我覺得你和別人不一樣,是個挺有志氣的人。你看我,一定像是個歇斯底里的魔症吧。”“你是校花,又是同學們公認的才女,怎麼能說是魔症呢。”“我以前不是這樣的。”楊婕低沉而又痛苦的說:“我從來沒有透露過我的身世,今天想告訴你;我是遼陽人,父親畢業於東京早稻田大學醫學系,曾在偽滿的‘御醫院’供職。
日本投降後,我們一家到了鶴嶺。父親聘任煤礦醫院院長,可以說我是在一個優裕的家庭長大的。五七年禍起蕭牆,兼任政協副主席的父親被打成'極右',罹及全家;父母被遣送回藉,在‘哈工大’上學的大哥勒令退學,讀高中的二哥輟了學,大姐遠嫁寧夏,我被父親的一個工人朋友收養,改名換姓,得以躲過那場浩劫。”我倒吸了一口冷氣,想不到她蘊藏著如此大的不幸,難怪有時會失控。“那你真名叫什麼?”“還是不告訴你為好。”我沒有勉強她,心裡不禁想;人人有一本難心賬啊,我們可謂同病相憐了。
楊婕說:“我們背的十字架實在是太沉重了,但我們無法選擇。”她岔開了話題,深情的說:“我比你大五個月,你樂意做我的弟弟嗎?”我的心間忽然湧上了一股衝動,“我正缺個姐姐呢,我的大姐被日本鬼子的飛機炸死了。”楊婕非常動情的說:“那我們以姐弟相稱吧,畢業後,不管你到哪裡,都不要忘了我這個苦命的姐姐。”她說的有幾分悽然,我也覺得有幾分壓抑。
楊婕拉我站起來,“那我們應該慶賀一下。”我忽然有幾分心酸,想起了遠方那個命苦的梅姣,不知她怎麼樣了?天黑時,我們走進了江濱大道的一家小餐館,要了一碟花生米,一碗酸辣菜,一個炒雞蛋,一盤油炸魚,半斤白酒,相對而酌。白酒的刺激使我有幾分興奮,望著楊婕的臉,紅撲撲的,是那麼的端莊秀麗。我不禁脫口而出:“你真的和金鑫?”楊婕淡然的笑了笑,“你說呢?女人是要有歸宿的。”我沒有回答,楊婕忽然扯到,“我看文鵑對你挺有意思的,”“可我…”我沒有說下去,猛喝了一口酒,“她人倒不錯,只是…”我想說梅姣的事,一轉念還是嚥了回去。“你是說文鵑有些虛榮是嗎?你不懂,女人都是這樣的。只是虛榮的程度不同而已。”我喝乾了杯裡的酒,覺得嗓子裡辣辣的,頭有些沉,“我們回去吧。”
推開宿舍的門,我見金鑫坐在我的床上,正和賈岱正說著什麼,見我回來,都用怪怪的眼光看著我,金鑫一扭身到隔壁房間找楊婕去了。
桃紅柳綠中有個少女婷婷玉立,一看是梅姣,我喜出望外,向她撲去,她倏然的隱去了。我追著,抓住了她的手,她回過身來,嫣然一笑,“啊”,竟是文鵑。文鵑甩開我,“你是個薄情郎。”我正要分辯,她笑著搡了我一把,“你去找楊婕吧。”我找來找去,就是沒找到,不禁脫口喊出:“楊婕。”驟然驚醒。“床前明月光”,原來是南柯一夢。
(55)
高煤海來信,他所率領的“富錦實習隊”已於日前回校。我焦急起來,難道學校真的把我們這個“依蘭”實習隊忘了不成?我忙向學校教務處打電話,打了幾次電話都沒人接,拍了封電報也沒有迴音。
同學們早已散了心,紛紛打點行裝,我滿嘴起了大泡。楊婕提醒我:“該下決心了。”“咋辦?”“大家表決。”“你是說,即便出了問題,也罰不責眾?”我還是委決不下,楊婕說:“當斷不斷,反受其亂。”我終於下了決心,再次召開會議,講明情況之後,進行表決。九個人都表態,按期返校,有問題大家承擔。力主馬上回校的,態度最堅決的,聲音最響的就數賈岱正。他瞅著楊婕,有幾分幸災樂禍的樣子。他還提議坐飛機,旅費和坐船差不多。同學們都欣然同意,我難置可否。想到許多善後的問題,需要處理,就去找金鑫商量。他一口應允下來。
楊婕說:“金鑫請吃飯。”我問:“都請了誰?”“只有我們兩個。”我有幾分猶豫,楊婕說:“去吧。誰讓你是我的弟弟呢?”“你和金鑫說了?”楊婕點點頭,我只好勉為其難。
傍晚,楊婕熟門熟路的把我帶到金鑫家,這是一所近郊的農家小院,灰磚苫草的平房,獨門獨院。前後院子,有花草、果樹,還種著各種蔬菜。金鑫家只有母子兩人,有個姐姐已出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