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1)(2)(3)的方式乾淨整齊地條列讓人的腦筋特別清楚。他以前未曾注意到亨利對王權法案的反應是那麼嚴重的可疑。如果,像亨利堅持的,理查的宣告荒唐至極的話,他顯然應該把這玩意兒在大庭廣眾下再念一遍,以顯示其謬誤。但他沒有這麼做。他不斷痛苦地想抹滅這一段記憶。結論非常明顯,在該法案中理查的王位繼承權是不容挑戰的。
第十七章
在卡拉定再度出現在病房的那天下午,葛蘭特一直走到窗戶那邊再走回來,他是如此意氣風發,使矮冬瓜不得不提醒他這是任何一歲半的小孩都會做的事。但今天沒什麼可以減低葛蘭特的興致。
“你以為我會在這裡待上幾個月,是不是?”他洋洋得意地說。
“看到你迅速康復我們也非常高興,”她拘謹地說,“我們當然也非常高興,你的床位空出來了。”
然後她躂躂的腳步聲,她的金髮,和漿得筆挺的制服,都慢慢地消失在走廊上。
葛蘭特躺在床上,以近乎慈悲的心情看著他這小小的牢房。一個站在北極或一個站在埃弗勒斯峰頂的人,都不會擁有一個在床上躺了幾星期的人站在窗邊時的那種心情。葛蘭特大約就是這樣的感覺。
明天他就要回家了,日家去接受汀可太太的服侍。每天有一半的時間他必須躺在床上,走路時也必須撐著柺杖,但至少他再度擁有了自主權,不必聽從別人的命令。不必受限於半吊子的效率,也終於擺脫了來自別人氾濫的憐憫。
未來一片光明。
威廉斯警官在艾塞克斯辦完雜事後順道來訪,他已經把他的興奮之情毫無保留地向威廉斯傾吐了一遍,現在他渴望瑪塔的到來,好讓他在她面前展露他重新尋回的英姿。
“史書看得怎樣了?”威廉斯問。
“好極了。我已證明它們全是錯的。”
威廉斯咧開嘴笑著。“我想有法律禁止這樣做的,”他說。“情報局一定不喜歡這樣。最後會變成叛亂罪或有辱女王什麼的。現在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如果我是你的話我會小心一點。”
“我再也不相信我在史書裡讀到的東西了,在我有生之年,幫幫我吧。”
“你必須找出一些例外,”威廉斯固執地指出,“維多利亞女王是真的,我想凱撒也真的侵略過英國。還有一0六六年(譯註:諾曼底人於一0六六年入侵英國)。”
“我開始對一O六六年的事深深地感到懷疑。我看你最近一直在忙艾塞克斯的事,那是個什麼樣的傢伙?”
“一個徹頭徹尾的小混蛋。自他九歲開始偷媽媽的零錢之後一直沒有人對他兇一點。如果有人在他十二歲的時候好好給他一頓鞭子或許可以救他的命。現在在杏花開之前他就得被處死了。今年春天會來得比較早,過去這幾天傍晚我都在花園工作,既然白天已經變長了。對於再度呼吸到新鮮空氣你一定會感到高興的。”
然後他離開,樂觀、清醒而且冷靜,就像一個在年幼時好好捱過一頓鞭子的人應該表現的那樣。
葛蘭特非常渴望見到來自外面世界的其它訪客,他即將再度成為他們其中的一份子。於是當他聽到門口那熟悉的侷促不前的腳步聲時,他高興極了。
“進來,布蘭特!”他興奮地叫著。
布蘭特進來了。
不過進來的布蘭特卻不是上次走出去的那個。
上次走出去的時候興高采烈,有著剛被激起的滿腔壯志。
現在他再也不是拓荒者卡拉定,那開路的先鋒了。
他只是個清瘦的男孩穿了件非常長,非常大的外套。看起來年輕、受了驚嚇,而且悵然若失。
當他踏著無精打采的步伐走過來時,葛蘭特也不禁失措。今天他那像郵袋一樣大的口袋裡也沒插著一迭筆記紙。
喔,葛蘭特豁達地想:至少這檔子事兒的過程是有趣的。一定中間有了什麼障礙。人們不可能以愉快的業餘心情去做嚴肅的學術研究,同時希望藉此證明些什麼。我們不會期望一個業餘的傢伙走進警察局就破了個案,打敗一票職業警察;所以他為什麼要認為自己比史學家還聰明。他想要證明他看畫像所下的判斷是正確的;他想要洗刷自己誤將該坐在被告席的放到法官席的恥辱。但他得接受自己的錯誤,並且喜歡它。也許是他自找的。也許,在他內心深處,他對他自己視人的眼光已經越來越沾沾自喜了。
“哈囉,葛蘭特先生。”
“哈囉,布蘭特。”
事實上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