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29部分

,都是那四個字,“出世,入世”。那字有大有小,卻都是凌亂得不堪,顯見主人書寫時心情極是紛亂蕪雜。

出世,入世。入世,出世。

出世,入世。入世,出世。

我看得眼花繚亂,亦是心煩意亂。

白衣顯然不願入世,他以行醫為生,自由瀟灑,便是以安氏的權力,若治的不是我和母親,只怕也請不動他來。雖在塵世行走,可他白衣飄飄,宛若潔雲,不惹半絲塵埃。

可他分明懂武功,知權謀,甚至天下局勢,官場算計,他都能瞭若指掌。他若入世為官作宰,或揭竿而起圖謀天下,都應該不難謀得他想要的一席之地。

但入世,對於他那樣潔淨的人,是何等樣的折磨!而且,他到底要做什麼?利用自己的才識,投奔哪位明主,從此捲入亂世之爭麼?

他是為我麼?

白衣,白衣,我不要你改變!我要你永遠是那個幽篁之中寂寞吹簫凝雲散靄的絕世少年!

每晚飯後,白衣過來給我問脈,已成定例。於是,我寢食難安地等待著白衣的到來,好和他仔細談談。

但直到月牙飄得老高,依舊不見白衣蹤影。

小素悄悄將晚飯收拾走了,小九端了水來,讓我洗腳睡覺。

我倦聲問道:“白衣呢,他……不來幫我看病了麼?”

小九答道:“白衣公子傍晚離去時說身體不適,今天會早些休息,又說小姐這幾天的脈象穩定,所以今晚就不來問脈了。”

我呆了一呆,心頭痛得竟如給挖了一塊一般。早知道絕對不去招惹那個安亦辰了,還沒報復到安亦辰,先讓白衣焦頭爛額胡思亂想了。

沮喪到極點,正要睡去時,忽摸到床頭有圓圓的一物,抓起看時,卻是白衣隨身帶的壎,想來是心裡煩亂,走得匆忙,不小心遺下了。當日在黑赫,白衣原教過我吹壎的法門,也另做了個壎留給我,但後來他說走就走,我恨極了,悄悄將那壎收了,再也沒去吹過。此時又見了他的壎,心中又是難受,又是悲傷,再不知他明日還肯不肯如先前那般溫柔待我。

悄倚窗邊而坐,對月而望,我提起壎來,置於唇邊,低吹一曲《點絳唇》:

醉漾輕舟,信流引到花深處。

塵緣相誤,無計花間住。

煙水茫茫,千里斜陽暮。

山無數,亂紅如雨,不記來時路。

愛則愛了,卻到迷惘深處。

煙水兩茫茫,斜陽難照歸路。欲前行,日將暮!

白衣,白衣,這樣寂寞的時刻,你可萬不能捨了我!

我在吹壎給你聽,我在告訴你我很害怕很孤單很無助,我在告訴你我很需要你,你聽到了麼?

不知哪裡吹來的風將燭火吹得明明滅滅,燭淚點滴,不到盡頭,怎麼也落不完。

這夜晚的風哦,也好生寒冷,竟將臉頰吹得冰涼一片,好生地澀疼。

“公主……”有很熟悉的溫柔聲音顫抖呼喚。是夕姑姑麼?或者,又是幻覺吧?我那段曾經很青蔥美好的歲月,似乎一直伴著夕姑姑輕柔的羅嗦和呼喚。

[注:本章詩詞出自北宋•秦觀《點絳唇》(醉漾輕舟)]

109。飛花篇:第二十四章 千里歸路斜陽暮(一)

“公主!”聲音更清晰了,瘦巧的身影緩緩走近,彎下腰,對著我。

尖巧的下巴,盈瘦的身軀,微微的魚尾紋,略帶愁意和憐惜的眼睛,正是我的夕姑姑。

我努力睜大眼,再伸手摸了一摸,已摸著夕姑姑溫熱的面頰,正滾下大顆的淚珠來。

“夕姑姑!”我恍惚記起安亦辰是曾說過,夕姑姑今晚就到了,我卻不知道這麼晚她居然還會跑來看望我。燭光下,她的容貌和三年前無甚差別,只是頭髮裡雜了一些雪色髮絲。

“公主!”夕姑姑已走到我身邊,將我緊緊抱住,淚泗滂沱。

我也伏到她那溫暖依舊的懷中,擦著眼淚。

擦眼淚時,我才發現自己面龐早就冰涼一片,也不知剛才吹壎時已落了多少的淚了。

又一道披了素藍長袍的修長身影出現在房門前,倚門向我望著,燦若星子的眼睛多少有些黯淡。但他居然什麼都沒說,只倚門望著我的眼淚,好久,好久,直到我哭得倦了,伏在夕姑姑的懷裡快睡著了,那對眼睛還在淡淡閃爍,如陰日裡無力灼亮自己的星子。

“夕姑姑,她為什麼還是不開心?她想要什麼?”我聽見安亦辰那般苦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