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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部分

看著眼前成片的弟兄們的遺體,看著望不到頭的黑沉沉的墓坑,他沒有掉一滴眼淚。他有條不紊地安排了死難弟兄的後事,和所有受傷弟兄的善後。

他得撐著,撐住剩下的弟兄的人心。

但在這天晚上,守在病房裡的穗穗卻被一個男人的號啕大哭驚醒。她睜眼一看,病床上,放聲痛哭的那個男人,竟是鎖雲超。

那個那麼鋼硬、那麼倔強、那麼粗獷、戰場上那樣勢不可擋的鎖雲超,竟然哭得傷心欲絕!

他哭他的參謀長,他的團長、營長,他的幾千弟兄……“啊……!”哭著哭著,鎖雲超撕心裂肺地嚎叫起來。

聽著鎖雲超的哀嚎,穗穗也是淚眼婆娑。她摟住了鎖雲超,安慰著這個幾近崩潰的男人。這是她唯一能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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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殤(1)

新86師集合完畢後,鎖雲超發現竟然少了一個人,而這個人,竟然是剛剛歸隊的參謀長龍耀文!

穗穗很快聽到一個炸雷般的訊息:龍耀文臨陣脫逃被抓住,鎖雲超要在部隊出發前槍斃他以振軍心!

她聽到這個訊息就跑到師部找鎖雲超,大紅的嫁衣還穿在身上。

她對鎖雲超喊:“耀文怎麼可能當逃兵?一定是搞錯了!”

鎖雲超講:“搞錯了?你看,這是他脫掉的軍裝,這是他丟掉的槍!我們要是晚一步,他就坐船跑掉了!”他怒氣衝衝地拍著桌子,把桌上的一堆軍裝和一把槍指給穗穗看。

看到耀文的軍裝,穗穗呆住了。半天,她才問道:“那……你真的要殺了他?”

鎖雲超講:“處置逃兵歷來就是槍斃,何況他身為參謀長?不殺,這部隊還能打仗?”

穗穗扭頭就走。

她去了禁閉室。禁閉室裡面,關著耀文。

穗穗衝到禁閉室的視窗前,直截了當地問:“耀文,你告訴我,為什麼當逃兵?”

耀文不說話。

穗穗大聲地吼:“告訴我,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面對穗穗的追問,耀文終於控制不住地喊道:“我……我不為什麼,我就為不想再見到你!”

穗穗怔住了。

在婚禮上,耀文看到了披紅掛綵喜氣洋洋的鎖雲超。他還看到了,穗穗身上那把擋住了子彈的牛角刀。他曉得了,只有自己是多餘的。他不應該回來,他回來幹什麼?

此刻,面對穗穗的詰問,他終於忍不住了:“我不能……我不能面對自己最愛的人嫁給別人,而且是自己朝夕相處的戰友,我不能面對每一天和你們的見面……我要離開這裡,找一支另外的部隊,去戰死沙場……”

聽著耀文的傾訴,穗穗淚流滿面。

“不!”穗穗喊了出來:“我不能讓你死,我不能讓你為了我而白白送命!你等著我,我要去求他放了你,我會給他跪下,求他放你一條生路!”

穗穗就要走,卻被衛兵攔住了。衛兵喊她別去——軍法無情,到這時候,鎖師長只怕也沒辦法了。

衛兵說完,卻交出了鑰匙:“我也不忍心看著參謀長死,你放他走吧。”

穗穗一驚:“那你怎麼辦?”

衛兵一笑:“我自有辦法。”

穗穗來不及細想,從衛兵手中接過鑰匙,開啟禁閉室的門,急匆匆地拉著耀文迅速離去。

衛兵看看他們走遠,從地上撿起一塊磚頭,朝著自己的腦袋狠狠一擊。

鎖雲超匆匆走來,看到的卻是被打昏的衛兵和空空的禁閉室。

鎖雲超的腦袋轟地一聲就炸了。他跳上馬就帶人往外追去,追出十來裡地,看到了穗穗和耀文。

耀文正在和穗穗做最後的告別。他們兩個都很清楚:大戰在即,此次一別,恐怕只有來生再見了!

但鎖雲超只看到穗穗和耀文緊緊擁抱在一起。

瞪著血紅的眼睛,鎖雲超根本不聽耀文的解釋,把他和穗穗都關進了禁閉室,咔嚓一聲鎖上了門,轉身朝坪場走去。

軍號吹響了。新86師官兵集合完畢,扛槍在手。

低沉沉的牛角號也已吹響。一雙雙穿著草鞋、布鞋的腳匆匆趕來,那是上千新入伍的、連軍裝都未配備的竿民青壯。他們扛著火銃、大刀、梭鏢,同新86師官兵站到了一起。一排排銀耳環,在太陽底下閃閃生輝。

鎖雲超默默地走到官兵和竿民面前。

他已經把身上所有的鈔票、銀元、銅幣和一塊懷錶都留給了老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