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話音深沉有餘,激昂不足,一言一語徐徐道來,少有起伏,越是這樣,越見他性情中不可輕撼的原則。
鍾隱的眼神在他身上掃過,終還是點頭一笑:“你負責宗門事務,這自然是你說了算!不過,這懲戒的法子,我說一個,以供參考,如何?”
洛南川一怔之後才道:“師叔請講!”
事實證明,既然是“服刑”,那日子必定是不好過的。
李珣現在正在坐忘峰上一個叫“三絕關”的所在,距峰底約有七萬裡左右,李珣全力御劍,到這裡也要將近十個時辰。
此地倚著百丈巖壁,周圍一兩裡處,草木不生,與坐忘峰整體的生機勃勃,很有些差別。
鍾隱提議的“服刑”,便是讓他獨力在此地開礦。
這不是一般的銅鐵礦,而是通玄界獨有的寶貝“九重石”。
九重石外表與普通岩石無異,但質地古怪,拳頭大小的石塊,便有千斤重,便是修為高深的修士全力轟擊,要打碎它,也要費一番工夫。
而且礦床周圍的岩層,其質地十分緊密,有如金鐵,開採這種礦,實在是種力氣活。
如果說這是身體的懲罰,那麼,與之相伴的便是精神的刑囚了。
受刑的一個多月來,除了第一天鐘隱親自到此佈置了任務之外,他就好像是被宗門遺忘了,只是一個人孤零零地在這裡,以天地為牢籠,做著可笑的自我禁閉。
李珣也想過這是宗門考驗、磨練、甚至是試探他的手段,不過,兩年多來,他什麼時候受到過這種待遇?
他不止一次想過甩手離開,然而,每當他泛起這個念頭的時候,遙遠的坐忘峰頂,就好像有一雙溫潤如玉的眼神看過來,這也許只是他的錯覺,但那隱蘊的威懾力,卻是再真實不過的。
而且,最近一段時間,也發生了一些非常古怪的事情……
鍾隱……這位深不見底的“半神”,究竟在想什麼?
李珣越發覺得自己像一隻自投羅網的笨鳥,在獵人笑意盎然的眼神中,搖搖擺擺地踏入早就鋪設好的陷阱中去。
在他的詛咒聲中,又是“叮”的一聲響,鐵劍發出了瀕臨崩潰的呻吟,而一大塊岩石也隨之崩裂出去,現出裡面最核心的九重石。
李珣搖搖頭,扔掉破劍,氣貫指尖,準備徒手將這“石頭”扯出來。
而在他手指將要沾到九重石的剎那,他忽地心有所感,偏過臉去,恰看到一雙澄清如水的眼神。
明璣!
這位引發他迴歸之心的女修,正微笑著看過來,笑容裡不缺乏女性的柔婉,但和她刀削般的輪廓相揉合,便是令人無法直視的犀利神秀。
乍然看到這位在他心中留下深刻印象的女修,李珣不可避免地一喜,但很快地他就想到,以他現在的狀態,似乎不能把這情緒表現得太直白,臉上剛露出的笑容便是一窒。
這變化雖然微妙,卻瞞不過明璣,可明璣卻只當什麼都沒看到,再掃了他一眼,很平靜地開口:“這段時間,過得如何?”
李珣一愕,這才想到,這還是他自服刑以來,和宗門中人的第一次見面。明璣不可能自作主張來看他,那麼,就是有什麼事了?
一邊想著,他一邊小心回答:“過得還好。”
這話中有些不盡不實之處,他快速地瞥了一眼明璣的臉色,又迅速補充道:“九重石弟子已採出了七十五塊,都在那邊放著。”
明璣順著他的手指,向一側掃了一眼,輕輕點頭,旋又轉臉笑道:“你變了很多!”
“啊?”李珣沒想到明璣會用這種閒話家常的語氣和他說話,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去面對,只能做出茫然的模樣,看看她接下來會怎麼說。
明璣看著他的眼睛,悠然道:“容貌變化,還在其次。你不覺得,現在和我說話時,你變得拘謹很多麼?”
李珣愕然,他還真的認真想了想。
以前和明璣對話時,是什麼樣子?
這對他來說不難,他和明璣也就見過幾面,但這位女修給他的印象,卻是無比鮮明。即使到了今天,他也可以複述當年在小水潭邊,與明璣交談的每一句話。
所以,在數月前他看到明璣仙姿之際,心中的衝動便驀地萌發,並一發不可收拾──他想回到連霞山,重溫當年的感覺。
可是,明璣一句話,便送給他一個無法解決的難題。
“當年,我又是什麼樣子呢?”
目注眼前人,再憶當年身,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