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隨我來。”
李珣驚訝地看著她,看著她起身走出亭外,將最可能護她周全的幽玄傀儡拋在身後,一時間不明白她在搞什麼鬼,但最終還是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
古音不準備再一步步走到水榭那邊,而是浮在半空,隨風飄流。
李珣亦步亦趨,兩人不過就是三兩息的工夫,便來到湖面上空,李珣也看到了那所謂的“一斛珠榭”。
水榭臨岸修建,岸上修著一個長方形的廳堂,面水處落地開窗,又有曲折石橋連入觀水亭臺。
總體來說固是雅緻,卻是四面透光,聯想古音所說,玉散人生活之荒唐,可見一斑。
古音神情恬淡,看不出心態抑揚,她居高臨下,指著觀水亭臺旁邊的水面,道:“此水下千丈,是為北海泉眼之一,每日潮起時,水力相激,珠泡翻湧,如零瓊碎玉,美不勝收,這也就是此湖、此榭名稱的由來。可惜……”
她話沒說完,兩人耳邊便又有歌聲泛起,唱的卻是剛剛那詞的下闕。
“才因老盡,秀句君休覓。萬綠正迷人,更愁入、山陽夜笛。百年心事,惟有玉闌知,吟未了,放船回,月下空相憶。”
歌聲入耳,李珣面色微變。
人的心理也真是古怪,明明是同一人,同一曲,時間也不過就差了半炷香的工夫。先前聽來,只覺得歌聲繞梁,沁人肺腑,可如今再聽,卻有如蒼涼荒野中孤魂泣訴,鬼聲啾啾,讓他通身遍體都被寒氣浸了個透。
古音察覺到了他心底的變化,卻不多說,待歌聲消散,便接著上面的話,若無其事地說下去。
“可惜,這落玉遺珠的景緻,這幾十年來卻是看不到了。倒有另外一景,新近得來,值得一觀,我想,你對那景緻應當很有興趣才是。”
李珣心中仍被玉散人這歌聲所驚,聞言嗯嗯連聲,卻也不知自己答應了什麼。
看他這模樣,古音哂然一笑:“也不過就是吟詞唱曲罷了,不過殘存下來的一縷神唸作怪,虧你對幽玄傀儡有所瞭解,怎麼這麼不禁嚇?”
李珣此時心態略有不穩,本來尷尬過了便罷,他卻本能地回了一句:“呃,是嗎?我只是見過這傀儡如何出手殺人,倒是沒想過這節。”
此言一出,兩人之間的氣氛更緩和一些,而古音眸光一閃,似有所悟:“聽聞你與幽魂噬影宗的百鬼道人是冤家對頭,莫不是從他那兒見到的?”
“正是!”李珣回答得乾脆,但警覺之心亦起,裝作隨口回應道:“百鬼那廝禁法、修為都有可稱道處,但還是那‘影傀儡’最是麻煩,我曾在上面吃了不少虧。”
古音聽了,微微點頭:“果然……那也好,若是大家談得妥,便再多勞煩你一件事罷!”
“啊?”
“下去吧!”
說話間,古音當先落下。
李珣目光敏銳,看得清楚,在下落之時,古音分明從袖中取出一個玉瓶,倒出幾粒丹丸服下。落地後,也輕揉小腹,催化藥力,面上更顯出難以遮掩的倦色。
只要動得快……
李珣不免有些想法,但手指頭才一動,他忽又想起一件事來。
當年在坐忘峰上,他無意間發覺古音不告而來,卻因實力不濟,險被滅口。而那時,鍾隱是怎麼救他來著?
古音卻不知李珣心中轉的什麼念頭,她在欄杆旁邊斜斜坐了,目光投向波平如鏡的湖面,李珣一邊想著事情,一邊站在她身側,並沒有坐下來的意思。
兩人一時間竟然誰都沒有開口,氣氛安靜得有些過分。直到日頭微微下落,斜暉照水,光芒映目之際,古音才微笑了起來:“你可知道,你站的地方,正是叔父他斃命之地?”
李珣眼角抽了抽,沒有說話。
古音將目光放回到這亭臺中,環目四顧:“那真像是眼前一般。只可惜,眼下不是夜裡,這湖中也不再有珍珠泉湧……越是這樣,你就越不能錯過另一個景緻了,我想,你看了一定會很開心。”
隨著她的話音,亭臺之下,湖面忽然波翻浪湧,以亭臺中心,中分兩邊,現出一個可容兩人並行的甬道來,且尚有臺階相連,一眼看去,見不到底,下面似有隱隱微光,從這裡卻看不真切。
以李珣的眼力,自然看出這是一處頗巧妙的禁法機關,所仗非是人力,而是避水珠之類。
不過,在湖底修建這樣一個機關,有什麼使用價值嗎?
容不得他多想,古音已站起身來,或許是藥力發散的緣故,她面頰稍帶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