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的竹子,有許多都是路維青親手種下的。〃苑昭禾在前面走,展凌白不遠不近地跟在後面。
〃路維青喜歡竹子,你喜歡什麼呢?〃
苑昭禾問完,扭身回頭,見展凌白長身玉立,整個背影被夕陽殘紅映照,如被血色吞沒了一般,竟看得有些驚心動魄了,連忙又問:〃你……你也喜歡竹子嗎?〃
〃不喜歡,我喜歡大漠。〃展凌白靜靜地答道,頭腦裡已經隨之出現了那漫天黃沙風捲的塞外。
〃大漠?那裡好嗎?〃自幼生在江南,並未去過遠處的苑昭禾,在看到展凌白那副有些痴醉的眼神後,不能自抑地相融了進去,竟也很想去看看了。
〃很好,很美。〃
極其簡單的幾個字,卻是展凌白心中所能想到的最貼切的字。
〃我好想去大漠看一看。〃苑昭禾帶著幾分憧憬仰望著北方的天際,此刻正有一排鳥兒從北方飛來。
〃如果將來有機會,我可以帶你一起去。〃不知怎麼的,他隨口說了一句,就好像之前抒發自己心情一樣,完全是不由自主的,直到話已出口,才覺得似乎有些不妥。
〃好啊,你要記住你說的話啊!〃苑昭禾雖然是大家閨秀,然而畢竟是小女孩心性,立刻變得活潑起來,她走到他面前,仰起頭笑道,〃一定不許賴賬。〃
展凌白忽然心頭一凜——能記住嗎?他當然會記住。可記住並不等於可以實現,至少眼下不可能。
她沒有得到他肯定的回覆,剛才明亮的眼神頓時變得有些暗淡,低垂了頭說:〃我知道,你不想帶我一起去……那就當我沒說過。〃
展凌白看著她黯然失色的面孔,語氣中不禁帶上了幾分柔和,輕聲說:〃我記住了。如果有機會,我會叫上你的。〃
她萬萬沒想到他會再一次允諾這件事,立刻又變得高興起來,眉梢眼角頓時有了隱藏不住的笑意。
一指溫柔的煙,一絲幽雅的雨,一縷飄渺的紅,一拂輕盈的塵。
在這翠綠欲滴的竹林裡,悄悄地綻出萌芽,纏綿糾葛,似欲罷不能,又欲語還休。處處帶出了曖昧潮溼、不懷好意的溫暖,以及令人魅惑、不能肯定的柔情。
苑昭禾凝神遠望已有許久,而那站在池水邊長身直立、黑衣如墨、如亙古以來就屹立在那裡的雕塑一樣的男人,卻像絲毫沒有察覺到一般,他端端地站立著,一動不動。
這一天裡,大部分時間,苑昭禾都像現在這樣看著。
明明應該很累,卻又一點也不覺得,哪一眼不小心看漏掉了,原處沒有了展凌白的影子,心就會莫明地失落和慌張起來,直到再次找到他的身影,才會安定。展凌白是個內斂無言的人,連表情也很少,若是換個旁人,苑昭禾早就會覺得他悶了,可不知為何當這個木訥的人是展凌白後,連木訥都顯得可愛了。
苑昭禾很喜歡展凌白看她時的那雙眼睛,像是融化了的冰洋,低溫卻波光盪漾,匯成深邃的湖水,微微低垂,裡面藏著溫柔的倒影。因為那雙眼睛,那個原本冷酷如冰山的人,竟也一下子生動了。
〃你一直這麼看他,不覺得厭煩嗎?〃
路維青什麼時候走進來的,苑昭禾一點也沒意識,直到路維青問了,苑昭禾才知道這屋裡竟多了個人。
她有些羞赧地低著頭,解釋說:〃我在看風景,誰說我在看人?〃
路維青並不揭穿她,淡淡一笑說:〃難得你這麼欣賞他。我們幾個兄弟裡面,就屬凌白性情最孤僻,除了喝酒縱馬,他也沒有別的愛好,有人給他起了個綽號叫黑冰川。〃
〃黑冰川?〃
苑昭禾不禁啞然失笑,她眨著靈動的大眼睛,問道:〃誰給他起的?這個名字起得真是貼切。〃
〃你不認識他,也是我們的好兄弟,他叫雷藏雲。〃
苑昭禾輕輕點頭,流波閃動的眼底快速帶過一絲笑意,她繼續透過小窗去望水邊的人,卻發現那裡早已經空空如也。
她回眸張望,卻見展凌白已走進竹屋,手裡還握著一隻灰黑色的鴿子。
〃有訊息了?〃路維青迅速收斂了剛才的悠閒模樣,急速問展凌白。
展凌白點了點頭,他把鴿子遞給路維青,卻沒有開口說話。
苑昭禾料想他們有事情要說,立刻乖巧地問:〃你們要談事情,我先出去。〃
她剛轉身出門,路維青就恢復了嚴肅的神色,壓低聲音問:〃盟主有什麼吩咐?〃
展凌白將信鴿上的小紙箋遞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