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底是因為惡作劇沒有得逞而惱火呢,還是因為我對他過世的父母不夠敬重而憤怒呢?萊卡不禁嚴肅地思考起這個問題。
他以科學而嚴謹的態度分析了諸多可能,最後得出結論:達蒂諾所說的搞不好是真的。他對過生日這事很牴觸,還揍了搶走別人生日福利的格雷格。他在格雷格身上看見了什麼人的影子嗎?某個破壞了本應美好和諧的生日的人?
“達蒂諾,你能聽見我說話嗎?”雖然不抱什麼希望,但萊卡還是問道,“你說的都是真的嗎?如果我相信了你的話,回頭你又說是騙我的,我會覺得自己像個白痴。”
說完後,禁閉室裡又安靜了片刻,然後達蒂諾的聲音響了起來:“是真的。”
“呃……我很遺憾。他們是意外身亡的嗎?”
“……我不想談這個話題。”
“請原諒我的好奇,我沒有冒犯你的意思。”
“沒關係。”
怎樣才能引導達蒂諾說出更多資訊?這是件充滿了技術性和挑戰性的工作。萊卡覺得它棘手極了。如果坐在這兒的是“思想者”,恐怕達蒂諾早就滔滔不絕地將自己的家底和盤托出了吧。“誘供是一門複雜的藝術。”“思想者”曾這麼說過。可惜萊卡過去不思進取,沒有向他請教過誘供的藝術,以至於現在他迫切地想了解達蒂諾的一切,卻無從入手。
按理說,被關了這麼多天,又因為生日和父母的事而倍受打擊,達蒂諾應該變得很脆弱,急需找個人傾訴才對。為什麼他總是欲言又止呢?難不成剛好相反,這一切都是他偽裝的,他反而想套萊卡的話?
“萊卡,要是你現在在這兒就好了。”達蒂諾低聲說,“我一個人……感覺很孤單。我很想念你。”
萊卡險些一口氣沒喘上來。他的心臟忽然之間跳得好快,就像剛負重狂奔了一公里一樣。他不明白這是為什麼。他是由於達蒂諾的一句話而害怕嗎?他是在慶幸達蒂諾沒有天生神力到可以打碎一堵牆的程度,還是在竊喜達蒂諾竟然在想念他?
“我……我也……”他結結巴巴地開口,想說“我也想念你”,可話到了嘴邊卻變成了:“你習慣了就不覺得孤獨了。”
──這才對嘛!萊卡暗想。達蒂諾最好不要那麼思念他,這樣他才安全。而且那金髮小子惦記的恐怕也不是他,而是他下面的那根東西。為了他的人身安全著想,希望達蒂諾還是不要“思念過度”為好。
但是假如他完全沒有想著萊卡,萊卡又覺得心裡很不是滋味。這時候他除了惦記我,還能惦記誰呢?萊卡在心裡嘀咕。我可是他的……他的……他怎麼可以不想念我?!
越是思考這事,萊卡越是覺得心煩意亂,最後乾脆放棄了思考,整個人攤平在床上,宛如一臺報廢的機器。
“萊卡?你睡了嗎?”牆那邊的達蒂諾問道。
“睡了!”萊卡喊道。
他用發黴的毯子矇住頭,以隔絕外界的聲音,但還是有一聲微弱的“那麼晚安”飄進了他的耳朵裡。
在黑暗中,他伸手摸索著枕邊,找到了那個蘋果。他把蘋果湊到鼻子前聞了聞,然後將蘋果放回原位。他翻了個身,背對牆壁,拉緊身上的毯子。屬於鮮嫩水果的清香充斥著他的嗅覺系統,在狹小的空間裡縈繞不去。
“晚安,達蒂諾。”他小聲說。
不知道有沒有人能聽見。
萊卡做了個夢。
他之所以曉得自己在做夢,是因為他看見達蒂諾.納卡雷拉像幽靈一樣穿牆而過,從自己的囚室穿到了他的囚室──這在現實世界中絕對不可能發生,所以萊卡判斷自己是在做夢。夢境裡,他還為自己的冷靜和睿智而洋洋得意了一番。
可是他為什麼會夢見達蒂諾呢?這未免太不合情理,因為他巴不得離達蒂諾越遠越好。但夢境不一定總是像神燈精靈那樣能讓人心想事成,它有時也會反映恐懼、煩惱、憂鬱和仇恨。萊卡害怕達蒂諾,而且他睡前想了那麼多有關達蒂諾的事,因此夢見他也不怎麼奇怪。
夢境中的達蒂諾和現實裡看起來差不多,金髮閃閃發亮,眼睛像藍寶石那樣熠熠生輝,不過因為多日的監禁,他顯得有些蒼白和憔悴,不過這反而讓他少了幾分凌厲,多了幾分性感。
──等等,性感?
達蒂諾走到萊卡床前,低頭看著他。一綹金色的髮絲從他的耳畔滑下來,落到肩膀上。
“啊,親愛的萊卡,”達蒂諾的聲音像歌聲那般優美,“如果你在我身邊該有多好……現在你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