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再也不敢閤眼。無比難耐地熬到4時24分,還有二十秒、十秒、五秒……似乎一陣天崩地裂的巨響和眩目的藍光即將發生,大家緊閉雙眼,默唸著“永別了,人間”,結果卻毫無動靜,魚池中水波不興,原來虛驚一場。
白天是烈日下的繁重勞動,一身汗水,夜裡是無端的驚恐,人人都感到十分煩躁、疲倦,互相咒罵、埋怨,精神處於崩潰的邊緣,似乎面臨世界末日。
就在這時,13隊又調來大批新犯,說這些人是*刮右傾翻案風的社會基礎。這批新犯年紀較輕,平均二三十歲,還有十幾歲的崽娃,四十以上的就算“老鬼”了。他們說自己與政治無關,與*完全不搭界,從一個側面反映了社會各階層對*普遍懷有厭倦心理,人心思治,對什麼批鄧反擊右傾翻案風毫無興趣。到處停工停產,社會亂糟糟,真是山窮水復疑無路,這樣無休止地搞下去,百姓怎麼得了?
這就是1976年的秋天,世人相對無語。
作者題外話:走出豆豆溪(王地山 著)(連載12)第八章 豆豆溪不相信眼淚(下)
走出豆豆溪(王地山 著)(連載13)第九章 大轉折(上)
走出豆豆溪(王地山 著)(連載13)
第九章 大轉折(上)
79“紅太陽”隕落了
1976年9月9日,在我國是個歷史性的日子。毛澤東逝世無論對社會高層、平民百姓乃至獄中囚徒,都產生巨大震撼。“紅太陽”的隕落,終於成為無情的現實。
沉重的哀樂響遍全國,揪住億萬人的心扉。這天下午,兼任統計員的我正在監房裡統計數字,填寫報表。犯人們都出工去了,監房中空落落的,大牆內也空蕩蕩的,在崗樓上值勤的武裝管理員也為哀樂震撼而不知所措。接著,播音員以異乎尋常的沉痛語調緩緩反覆播送*中央、國務院、中央軍委、全國人大向全黨、全軍、全國人民發出的訃告:我們敬愛的領袖和導師毛澤東主席與世長辭了!
我對此事並不感到意外。毛澤東時已年邁,80又2,多時不見有關他活動的報道,在紀錄片中偶而出現接見外賓的鏡頭,總是由護士攙扶著,神情呆滯,步履蹣跚。前不久一批新犯人監,一位曾在公安部門工作的馬某悄悄告訴我,主席身體不好,上面向各地打過招呼,應有思想準備。“萬歲萬萬歲”的頌詞固然荒誕,“主席能活一百五十歲”的預言更屬虛妄。一位日理萬機、深居簡出的政治老人,面對當時幹頭萬緒的棘手問題、地震和社會危機,終於撒手人寰,告別這多難的世界。
幹部們步履匆匆,面色沉鬱,犯人們也神情凝重,空氣十分壓抑。處理毛澤東的後事,成為舉國上下的頭等大事。
晚餐後,隊部組織專人書寫追悼主席辭世的橫幅和牌坊,確定了紙張規格、字型大小和人選。隊部決定通夜加班,由我和餘大周、王警文、龍兆榮等人參與,由一個年輕的新犯“窩窩”打雜。“窩窩”與我同姓,因為在社會上聚眾打架,頭部受傷,額頭留下一個小坑,故渾名“窩窩”。由他裁紙、打漿糊、聯絡加班飯等雜事倒也麻利。
寫輓聯安排在幹部就餐的小廚房內進行。兩張方桌拼在一起,我們幾個人都神情專注,肅穆而虔誠地忙著,儘量少說話。在大牆內,每個人時刻處在戒備的氛圍中,特別在如此特殊敏感的時刻,每個不經意的表情、對話或一舉一動,都可能羅織難以挽救的罪名,不能不格外小心審慎。儘管這幾個人經常在一起協作,被認為信得過,也不能不互相提防,唯恐出什麼差錯。
我意識到,此時此刻,全國上下都在佈置靈堂,製作花圈,準備黑紗,摺疊白花,採集蒼松翠柏。自1925年孫中山病故後,從未見過這樣莊嚴隆重的國喪儀式。年初周恩來逝世,舉國痛悼,自發*,十里長街泣不成聲,大牆內也不乏對周公的真誠悼念。朱德病故,則相對平靜和冷漠。這次則只見幹部們沉重、抑鬱,不見女幹部痛哭失聲,倒像是世界末日真的到來所有人都變得麻木而不知所措了。
我們幾個人忙活完已是凌晨5點,“窩窩”悄聲說:“好安逸,如果不是他老人家昇天,我們還難得吃這樣好的加班飯!”我狠狠盯了他一眼,示意“莫胡說”。王警文說:“當心取你幾年!”我們集體回到監舍,一時難於入睡。周圍萬籟俱寂,雖然周身像散了架,卻不由想起1953年3月5日斯大林辭世的場景,那時是發自內心、傷肝裂肺的悲痛:工人、農民、學生、幹部、知識分子、軍人以及億萬民眾,為失去全世界人民的領袖和導師而號啕,社會主義陣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