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江州,在城外覓個旅店,安放行李。
次日,弟兄兩個改換衣裝,到宣撫司衙門前踅了一回。回來吃了早飯,說道:“多時不曾上潯陽樓,今日何不去一看?”
兩個鎖上房門,帶了些散碎銀兩,徑到潯陽樓來。那樓上游人無數,二人倚欄觀看。忽有人扯著程彪的衣袂,叫道:“程大哥,幾時到此?”程彪回頭看,認得是府內慣緝事的,諢名叫做張光頭。程彪慌忙叫兄弟程虎,一齊作揖,說道:“一言難荊且同坐吃三杯,慢慢的告訴。”當下三人揀副空座頭坐下,分付酒保取酒來飲。
張光頭道:“聞知二位在安慶汪家做教師,甚好際遇!”程彪道:“什麼際遇!幾乎弄出大事來!”便附耳低言道:“汪革久霸一鄉,漸有謀叛之意。從我學弓馬戰陣,莊客數千,都教演精熟了,約太湖洪教頭洪恭,秋涼一同舉事。教我二人糾合忠義軍舊人為內應,我二人不從,逃走至此。”張光頭道:“有甚證驗?”程虎道:“見有書札託我回覆洪恭,我不曾替他投遞。”張光頭道:“書在何處?借來一看。”程彪道:“在下處。”三人飲了一回,還了酒錢。張光頭直跟二程到下處,取書看了道:“這是機密重情,不可洩漏。不才即當稟知宣撫司,二位定有重賞。”說罷,作別去了。
次日,張光頭將此事密密的稟知宣撫使劉光祖。光祖即捕二程兄弟置獄,取其口詞,並汪革覆洪恭書札,密地飛報樞密府。樞密府官大驚,商量道:“汪革見在本府候用,何不擒來鞫問?”差人去拿汪革時,汪革已自走了。原來汪革素性輕財好義,樞密府裡的人,一個個和他相好。聞得風聲,預先報與他知道,因此汪革連夜逃回。樞密府官見拿汪革不著,愈加心慌,便上表奏聞天子。天子降詔,責令宣撫使捕汪革、洪恭等。宣撫司移文安慶李太守,轉行太湖、宿松二縣,拿捕反賊。
卻說洪恭在太湖縣廣有耳目,聞風先已逃避無獲。只有汪革傢俬浩大,一時難走。此時宿松縣令正缺,只有縣尉姓何名能,是他權櫻奉了郡檄,點起士兵二百餘人,望麻地進發。行未十里,何縣尉在馬上思量道:“聞得汪家父子驍勇,更兼冶戶魚戶,不下千餘。我這一去可不枉送了性命!”乃與士兵都頭商議,向山谷僻處屯住數日,回來稟知李太守道:“汪革反謀,果是真的。莊上器械精利,整備拒捕。小官寡不敵眾,只得回軍。伏乞鈞旨,別差勇將前去,方可成功。”李公聽信了,便請都監郭擇商議。郭擇道:“汪革武斷一鄉,目無官府,已非一日。若說反叛,其情未的。據稱拒捕,何曾見官兵殺傷?依起愚見,不須動兵,小將不才,情願挺身到彼,觀其動靜。若彼無叛情,要他親到府中分辨。他若不來,剿除未晚。”李公道:“都監所言極當,即煩一行。須體察仔細,不可被他瞞過。”郭擇道:“小將理會得。”李公又問道:“將軍此行,帶多少人去?”郭擇道:“只親隨十餘人足矣。”李公道:“下官將一人幫助。”即喚緝捕使臣王立到來。王立朝上唱個喏,立於傍邊。李公指著道:“此人膽力頗壯,將軍同他去時,緩急有用。”原來郭擇與汪革素有交情,此行輕身而往,本要勸諭汪革,周全其事。不期太守差王立同去,他倚著上官差遣,便要誇才賣智,七嘴八張,連我也不好做事了。
欲待推辭不要他去,又怕太守疑心。只得領諾,怏怏而別。
次早,王立抓扎停當,便去催促郭擇起身。又向郭擇道:“郡中捕賊文書,須要帶去。汪革這廝,來便來,不來時,小人帶著都監一條麻繩釦他頸皮。王法無親,那怕他走上天去!”
郭擇早有三分不樂,便道:“文書雖帶在此,一時不可說破,還要相機而行。”王立定要討文書來看,郭擇只得與他看了。
王立便要拿起,卻是郭擇不肯,自己收過,藏在袖裡。當日郭擇和王立都騎了馬,手下跟隨的,不上二十個人,離了郡城,望宿松而進。
卻說汪革自臨安回家,已知樞密院行文訊息,正不知這場是非從何而起。卻也自恃沒有反叛實跡,跟腳牢實,放心得下。前番何縣尉領兵來捕,雖不曾到麻地,已自備細知道。
這番如何不打探訊息?聞知郡中又差郭都監來,帶不滿二十人,只怕是誘敵之計,預戒莊客,大作準備。分付兒子汪世雄埋伏壯丁伺候,倘若官兵來時,只索抵敵。
卻說世雄妻張氏,乃太湖縣鹽賈張四郎之女,平日最有智數。見其夫裝束,問知其情,乃出房對汪革說道:“公公素以豪俠名,積漸為官府所忌。若其原非反叛,官府亦自知之。
為今之計,不若挺身出辨,得罪猶小,尚可保全家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