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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分兩頭。卻說江淮宣撫使皇甫倜,為人寬厚,頗得士心。招致四方豪傑,就中選驍勇的,厚其資糧,朝夕訓練,號為“忠義軍”。宰相湯思退忌其威名,要將此缺替與門生劉光祖。乃明令心腹御史,劾奏皇甫倜糜費錢糧,招致無賴兇徒,不戰不徵,徒為他日地方之害。朝廷將皇甫倜革職,就用了劉光祖代之。那劉光祖為人又畏懦,又刻薄,專一阿奉宰相,乃悉反皇甫倜之所為,將忠義軍散遣歸田,不許佔住地方生事。可惜皇甫倜幾年精力,訓練成軍,今日一朝而散。這些軍士,也有歸鄉的,也有結夥走綠林中道路的。
就中單表二人,程彪、程虎,荊州人氏。弟兄兩個,都學得一身好武藝,被劉光祖一時驅逐,平日有的請受都花消了,無可存活,思想投奔誰好。猛然想起洪教頭洪恭,今住在太湖縣南門倉巷口,開個茶坊。他也曾做軍校,昔年相處得好,今日何不去奔他,共他商議資身之策。二人收拾行李,一徑來太湖縣尋取洪恭。洪恭恰好在茶坊中,相見了,各敘寒溫,二人道其來意。洪恭自思家中蝸窄,難以相容。當晚殺雞為黍,管待二人,送在近處庵院歇了一晚。
次日,洪恭又請二人到家中早飯,取出一封書信,說道:“多承二位遠來,本當留住幾時,爭奈家貧待慢。今指引到一個去處,管取情投意合,有個小小富貴。”二人謝別而行,將書札看時,上面寫道:“此書送至宿松縣麻地坡汪信之十二爺開拆”。二人依言來到麻地坡,見了汪革,將洪恭書札呈上。
汪革拆開看時,上寫道:
侍生洪恭再拜,字達信之十二爺閣下:自別臺顏,時切想念。茲有程彪、程虎兄弟,武藝超群,向隸籍忠義軍。今為新統帥散遣不用,特奉薦至府,乞留為館賓,令郎必得其資益。外敝縣有湖蕩數處,頗有出產,閣下屢約來看,何遲遲耶?專候撥冗一臨。若得之,亦美業也。
汪革看畢大喜,即喚兒子汪世雄出來相見。置酒款待,打掃房屋安歇。自此程彪、程虎住在汪家,朝夕與汪世雄演習弓馬,點撥槍棒。
不覺三月有餘,汪革有事欲往臨安府去。二程聞汪革出門,便欲相別。汪革問道:“二兄今往何處?”二程答道:“還到太湖會洪教頭則個。”汪革寫下一封回書,寄與洪恭,正欲齎發二程起身,只見汪世雄走來,向父親說道:“槍棒還未精熟,欲再留二程過幾時,講些陣法。”汪革依了兒子言語,向二程說道:“小兒領教未全,且屈寬住一兩個月,待不才回家奉送。”二程見汪革苦留,只得住了。
卻說汪革到了臨安府,幹事已畢。朝中訛傳金虜敗盟,詔議戰守之策。汪革投匭上書,極言向來和議之非。且雲:“國家雖安,忘戰必危。江淮乃東南重地,散遣忠義軍,最為非策。”末又云:“臣雖不之,願倡率兩淮忠勇,為國家前驅,恢復中原,以報積世之仇,方表微臣之志。”天子覽奏,下樞密院會議。這樞密院官都是怕事的,只曉得臨渴掘井,那會得未焚徙薪?況且布衣上書,誰肯破格薦引?又未知金韃子真個殺來也不,且不覆奏,只將溫言好語,款留汪革在本府候用。汪革因此逗留臨安,急切未回。正是:
將相無人國內虛,布衣有志枉嗟吁。
黃金散盡貂裘敝,悔向咸陽去上書。
話分兩頭,再說程彪、程虎二人住在汪家,將及一載,胸中本事傾倒得授與汪世雄,指望他重重相謝。那汪世雄也情願厚贈,奈因父親汪革,一去不回。二程等得不耐煩,堅執要行。汪世雄苦苦相留了幾遍,到後來,畢竟留不住了。一時手中又值空乏,打併得五十兩銀子,分送與二人,每人二十五兩,衣服一套,置酒作別。席上汪世雄說道:“重承二位高賢屈留賜教,本當厚贈,只因家父久寓臨安,二位又堅執要去,世雄手無利權,只有些小私財,權當路費。改日兩位若便道光顧,尚容補謝。”
二人見銀兩不多,大失所望。口雖不語,心下想道:“洪教頭說得汪家父子萬分輕財好義,許我個小富貴。特特而來,淹留一載,只這般齎發起身,比著忠義軍中請受,也爭不多。
早知如此,何不就汪革在家時,即便相辭,也少不得助些盤費。如今汪革又不回來,欲待再住些時,又吃過了送行酒了。“
只得怏怏而別。臨行時,與汪世雄討封回書與洪教頭。汪世雄文理不甚通透,便將父親先前寫下這封書,遞與二程,託他致意,二程收了。汪世雄又送一程,方才轉去。
當日二程走得睏乏,到晚尋店歇宿,沽酒對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