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那得玉梅雪柳?小番鬢邊挑大蒜,岐婆頭上帶生蔥。
漢兒誰負一張琴,女們盡敲三棒鼓。
每年燕山市井,如東京製造,到己酉歲方成次第。當年那燕山裝那鰲山,也賞元宵,士大夫百姓皆得觀看。這個官人,本身是肅王府使臣,在貴妃位掌箋奏,姓楊,雙名思溫,排行第五,呼為楊五官人。因靖康年間流寓在燕山,猶幸相逢姨夫張二官人在燕山開客店,遂寓居焉。楊思溫無可活計,每日肆前與人寫文字,得些胡亂度日。忽值元宵,見街上的人皆去看燈,姨夫也來邀思溫看燈,同去消遣旅況。思溫情緒索然,辭姨夫道:“看了東京的元宵,如何看得此間元宵?
姨夫自穩便先去,思溫少刻追陪。“張二官人先去了。
楊思溫捱到黃昏,聽得街上喧鬧,靜坐不過,只得也出門來看燕山元宵。但見:蓮燈燦爛,只疑吹下半天星;士女駢闐,便是列成王母隊。一輪明月嬋娟照,半是京華流寓人。
見街上往來遊人無數,思溫行至昊天寺前,只見真金身鑄五十三參,銅打成幅竿十丈,上有金書“敕賜昊天憫忠禪寺”。
思溫入寺看時,佛殿兩廊,盡皆點照。信步行到羅漢堂,乃渾金鑄成五百尊阿羅漢。入這羅漢堂,有一行者,立在佛座前化香油錢,道:“諸位看燈檀越,佈施燈油之資,祝延福壽。”
思溫聽其語音,類東京人,問行者道:“參頭,仙鄉何處?”行者答言:“某乃大相國寺河沙院行者,今在此間復為行者,請官人坐於凳上,閒話則個。”
思溫坐凳上,正看來往遊人,睹一簇婦人,前遮後擁,入羅漢堂來。內中一個婦人與思溫四目相盼,思溫睹這婦人打扮,好似東京人。但見:輕盈體態,秋水精神。四珠環勝內家妝,一字冠成宮裡樣。未改宣和妝束,猶存帝裡風流。
思溫認得是故鄉之人,感慨情懷,悶悶不已,因而睏倦,假寐片時。那行者叫得醒來,開眼看時,不見那婦人。楊思溫嗟呀道:“我卻待等他出來,恐有親戚在其間,相認則個,又挫過了。”對行者道:“適來入院婦女何在?”行者道:“婦女們施些錢去了。臨行道:”今夜且歸,明日再來做些功德,追薦親戚則個。‘官人莫悶,明日卻來相候不妨。“思溫見說,也施些油錢,與行者相辭了,離羅漢院。繞寺尋遍,忽見僧堂壁上,留題小詞一首,名《浪淘沙》:盡日倚危欄,觸目悽然。乘高望處是居延。忍聽樓頭吹畫角,雷滿長川。荏苒又經年,暗想南園。與民同樂午門前。僧院猶存宣政字,不見鰲山。
楊思溫看罷留題,情緒不樂。歸來店中,一夜睡不著。巴到天明起來,當日無話得說。至晚,分付姨夫,欲往昊天寺,尋昨夜的婦人。走到大街上,人稠物攘,正是熱鬧。正行之間,忽然起一陣雷聲,思溫恐下雨,驚而欲回。抬頭看時,只見:銀漢現一輪明月,天街點萬盞華燈。寶燭燒空,香風拂地。
仔細看時,卻見四圍人從,擁著一輪大車,從西而來。車聲動地,跟隨番官,有數十人。但見:呵殿喧天,儀仗塞路。前面列十五對紅紗照道,燭焰爭輝;兩下襬二十柄畫杆金槍,寶光交際。香車似箭,侍從如雲。
車後有侍女數人,其中有一婦女穿紫者,腰佩銀魚,手持淨巾,以帛擁項。思溫於月光之下,仔細看時,好似哥哥國信所掌儀韓思厚妻,嫂嫂鄭夫人意娘。這鄭夫人,原是喬貴妃養女,嫁得韓掌儀,與思溫都是同里人,遂結拜為表兄弟,思溫呼意娘為嫂嫂。自後睽離,不復相問。著紫的婦人見思溫,四目相睹,不敢公然招呼。思溫隨從車子到燕市秦樓住下,車盡入其中。貴人上樓去,番官人從樓下坐。原來秦樓最廣大,便似東京白樊樓一般,樓上有六十個閤兒,下面散鋪七八十副卓凳。當夜賣酒,合堂熱鬧。
楊思溫等那貴家入酒肆,去秦樓裡面坐地,叫過賣至前。
那人見了思溫便拜,思溫扶起道:“休拜。”打一認時,卻是東京白樊樓過賣陳三兒。思溫甚喜,就教三兒坐,三兒再三不敢。思溫道:“彼此都是京師人,就是他鄉遇故知,同坐不妨。”唱喏了方坐。思溫取出五兩銀子與過賣,分付收了銀子,好好供奉數品葷素酒菜上來,與三兒一面吃酒說話。三兒道:“自丁未年至此,拘在金吾宅作奴僕。後來鼎建秦樓,為思舊日樊樓過賣,乃日納買工錢八十,故在此做過賣。幸與官人會面。”
正說話間,忽聽得一派樂聲。思溫道:“何處動樂?”三兒道:“便是適來貴人上樓飲酒的韓國夫人宅眷。”思溫問韓國夫人事體,三兒道:“這夫人極是照顧人,常常夜間將帶宅眷來此飲酒,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