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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部分

拜。”

西門慶看了歡喜,因問:“黃四舅子在那裡?”玳安道:“他出來都往家去了。明日同黃四來與爹磕頭。黃四丈人與了小的一兩銀子。”西門慶吩咐置鞋腳穿,玳安磕頭而出。西門慶就歪在床炕上眠著了。王經在桌上小篆內炷了香,悄悄出來了。良久,忽聽有人掀的簾兒響,只見李瓶兒驀地進來,身穿糝紫衫、白絹裙,亂挽烏雲,黃懨懨面容,向床前叫道:“我的哥哥,你在這裡睡哩,奴來見你一面。我被那廝告了一狀,把我監在獄中,血水淋漓,與穢汙在一處,整受了這些時苦。昨日蒙你堂上說了人情,減我三等之罪。那廝再三不肯,發恨還要告了來拿你。我待要不來對你說,誠恐你早晚暗遭毒手。我今尋安身之處去也,你須防範他。沒事少要在外吃夜酒,往那去,早早來家。千萬牢記奴言,休要忘了!”說畢,二人抱頭而哭。西門慶便問:“姐姐,你往那去?對我說。”李瓶兒頓脫,撒手卻是南柯一夢。西門慶從睡夢中直哭醒來,看見簾影射入,正當日午,由不的心中痛切。正是:花落土埋香不見,鏡空鸞影夢初醒。有詩不證:

殘雪初晴照紙窗,地爐灰燼冷侵床。箇中邂逅相思夢,風撲梅花斗帳香。

不想早晨送了喬親家禮,喬大戶娘子使了喬通來送請帖兒,請月娘眾姐妹。小廝說:“爹在書房中睡哩。”都不敢來問。月娘在後邊管待喬通,潘金蓮說:“拿帖兒,等我問他去。”於是驀地推開書房門,見西門慶歪著,他一屁股就坐在旁邊,說:“我的兒,獨自個自言自語,在這裡做甚麼?嗔道不見你,原來在這裡好睡也!”一面說話,一面看著西門慶,因問:“你的眼怎生揉的恁紅紅的?”西門慶道:“想是我控著頭睡來。”金蓮道:“到只象哭的一般。”西門慶道:“怪奴才,我平白怎的哭?”金蓮道:“只怕你一時想起甚心上人兒來是的。”西門慶道:“沒的胡說,有甚心上人、心下人?”金蓮道:“李瓶兒是心上的,奶子是心下的,俺們是心外的人,入不上數。”西門慶道:“怪小淫婦兒,又六說白道起來。”因問:“我和你說正經話──前日李大姐裝槨,你每替他穿了甚麼衣服在身底下來?”金蓮道:“你問怎的?”西門慶道:“不怎的,我問聲兒。”金蓮道:“你問必有緣故。上面穿兩套遍地金緞子衣服,底下是白綾襖、黃綢裙,貼身是紫綾小襖、白絹裙、大紅小衣。”西門慶點了點頭兒。金蓮道:“我做獸醫二十年,猜不著驢肚裡病?你不想他,問他怎的?”西門慶道:“我才方夢見他來。”金蓮道:“夢是心頭想,噴涕鼻子癢。饒他死了,你還這等念他。象俺每都是可不著你心的人,到明日死了,苦惱也沒那人想念!”西門慶向前一手摟過他脖子來,就親個嘴,說:“怪小油嘴,你有這些賊嘴賊舌的。”金蓮道:“我的兒,老孃猜不著你那黃貓黑尾的心兒!”兩個又咂了一回舌頭,自覺甜唾溶心,脂滿香唇,身邊蘭麝襲人。西門慶於是淫心輒起,摟他在懷裡。他便仰靠梳背,露出那話來,叫婦人品簫。婦人真個低垂粉頭,吞吐裹沒,往來鳴咂有聲。西門慶見他頭上戴金赤虎分心,香雲上圍著翠梅花鈿兒,後髩上珠翹錯落,興不可遏。正做到美處,忽見來安兒隔簾說:“應二爹來了。”西門慶道:“請進來。”慌的婦人沒口子叫:“來安兒賊囚,且不要叫他進來,等我出去著。”來安兒道:“進來了,在小院內。”婦人道:“還不去教他躲躲兒!”那來安兒走去,說:“二爹且閃閃兒,有人在屋裡。”這伯爵便走到松牆旁邊,看雪培竹子。王經掀著軟簾,只聽裙子響,金蓮一溜煙後邊走了。正是:

雪隱鷺鷥飛始見,柳藏鸚鵡語方知。

伯爵進來,見西門慶,唱喏坐下。西門慶道:“你連日怎的不來?”伯爵道:“哥,惱的我要不的在這裡。”西門慶問道:“又怎的惱?你告我說。”伯爵道:“緊自家中沒錢,昨日俺房下那個,平白又桶出個孩兒來。白日裡還好撾撓,半夜三更,房下又七痛八病。少不得扒起來收拾草紙被褥,叫老孃去。打緊應保又被俺家兄使了往莊子上馱草去了。百忙撾不著個人,我自家打燈籠叫了巷口鄧老孃來。及至進門,養下來了。”西門慶問:“養個甚麼?”伯爵道:“養了個小廝。”西門慶罵道:“傻狗才,生了兒子倒不好,如何反惱?是春花兒那奴才生的?”伯爵笑道:“是你春姨。”西門慶道:“那賊狗掇腿的奴才,誰教你要他來?叫叫老孃還抱怨!”伯爵道:“哥,你不知,冬寒時月,比不的你們有錢的人家,又有偌大前程,生個兒子錦上添花,便喜歡。俺們連自家還多著個影兒哩,要他做甚麼!家中一窩子人口要吃穿,巴劫的魂也沒了。應保逐日該操當他的差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