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祈隆說,胡書記,我還沒到縣上,人家就跟我說,胡書記不好處啊!開始我心裡一直在打鼓,後來我把這個問題想通了。
哦。胡大慶把自己埋在煙霧裡,看了一眼王祈隆。有點吃驚他這樣的開場白。但他畢竟久經沙場,喜怒不形於色。
那麼,他們都說我怎麼不好處哇?
人家說,第一,你愛當家,大小事兒都親自過問;第二,你脾氣太直,什麼情緒都裱在臉上,很容易發火。
哦。是嗎?胡大慶又點了一根菸,盯著王祈隆。
其實啊,王祈隆起來倒了兩杯水,先遞給胡大慶。我就是奔著你的這個個性來的,不當家不知柴米貴、不養孩子不掛心啊!不願當家的人,哪有責任心把一個地方弄好?您是怕人家把事情弄砸了,影響我們縣的形象啊!再者說,您脾氣直一點,說明心裡坦蕩,如果我心裡也沒有什麼曲裡拐彎的,我們不是更好處嗎?
胡大慶繃緊的臉,慢慢暈開來,他遞給王祈隆一支菸。
我呢,也剛好需要在這樣的環境裡磨練一下,我們的性格有互補性。這恐怕也是市委決策的初衷,希望我們取長補短,把各自的優勢發揮出來。其實,我有什麼優勢?我覺得我最大的優勢,就是學習的願望比較強烈。我一是各方面都沒有經驗,你要多點撥。二是我知道縣裡的主要責任都在你肩上壓著,工作上你老大哥怎麼吩咐,我會盡力給你打好下手。你儘管放心,我雖然沒有經歷過很複雜的局面,可道理還是懂得的。我決不會因為個人意氣用事而影響大局。
王祈隆把話說到這個份上,胡大慶心裡的氣已經消得差不多了。他的氣其實也不是對著王祈隆的,是一種無名火。仔細想想,王祈隆到這裡來工作,也不是他自己能決定的。如果倆人真的僵起來,對誰都沒好處,特別是對他自己。因為他和原來的縣長不和是人所共知的。要是再和王祈隆不和,就真說明他有問題了。
他說,王縣長,你說這個話我最贊成,不當家不知柴米貴。誰都不想當這個家,都想抱不哭的孩子。我們作為一方土地,你不知道心裡頭的壓力有多大,我們是在刀尖上跳舞,踏著地雷唱歌啊!稍不留意丟官事小,涉及自己的身家性命事大。古往今來,有多少縣太爺落得個好兒?唱戲的都給我們描上白鼻樑,把我們當成奸臣!如果我是個天天無所事事、什麼心都不操的人;如果我是個唯唯諾諾沒有主見的人,這個縣的門面靠誰撐起來?一個縣就像一個國家,如果一個國家連脊樑骨都直不起來,就沒法往人家臉前站。我也是為班子、為百姓考慮啊!
儘管臉仍然是板著,話也說得嚴肅,王祈隆知道,堅冰已經打破了。
王祈隆可不是個表裡不一的人,他說到做到,從他到文清的那一天,一直到胡大慶走,無論胡大慶處理問題怎樣霸道,他從來沒有因為權利之爭與他發生過矛盾。開始胡大慶刻意表現自己的霸道,大小事情是自顧說了算,而且從不毀言。後來看看王祈隆什麼都不跟他爭,心裡頭暗暗吃驚,覺得這個年輕人心底埋的有東西。胡大慶是個粗人,卻也明白“唯其不爭,天下莫能與之爭”的道理,所以就特別留意王祈隆的作為。王祈隆只把全部身心都投在工作上,從來不過問工作以外的事情。觀察一段時間之後,他讓王祈隆跟著參與一些決策,再後來他就主動找王祈隆商量了。王祈隆以不變應萬變,始終穩紮穩打,從不表露出任何情緒。什麼時候都是一句話,只要這樣處理對工作有益,對縣裡經濟發展有益,我沒有意見。
王祈隆悄悄地改變著胡大慶。同時,也改變著下面同志們的印象。他涵養好,輕易不批評人,話不多,卻處處透著主見。胡大慶也是想把工作搞好,但是方法太簡單,思路太狹窄。王祈隆就什麼也不多說,基本按照胡大慶的譜子,拾遺補缺,天天沉在基層處理大量的事務。下面的同志都不是傻子,這書記縣長換得像走馬燈似的,胡大慶又能幹幾年?他們在感情上悄悄地靠近了王祈隆。不過,他們發現,王祈隆是個正派的領導幹部,除了工作,他並不靠其他關係疏遠或者親近誰,更不對誰存有私人恩怨。最後連那些被胡大慶“圈”在身邊的人,都被觸動了。他們說,人和人的素質就是不一樣。他們並沒有否定胡大慶的意思,他們卻從內心裡肯定了王祈隆的人品。
王祈隆把自己沉浸在工作裡。一個縣的事務也確實太多,上面有千條線,下面就這一根針,所有上面的決策,都要穿過這個針眼。上下級之間的這種關係,如果處理不好,就會形成強大的壓力,能把一個縣壓垮。如果利用好了也是很大的資源。原來胡大慶個性